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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砚吐了一口沫,有些惊讶:“小余,没想到你还挺在意这个啊。” 裴问余就着满身的‘千古奇冤’转身进了房间,池砚笑得差点让药膏沫捅了整个支气管。 缪想北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吃完一堆药,看看这个再瞧瞧那个,满头问号。 惊天动地的咳嗽声不断刷新这屋子里第三个人的存在感,裴问余站在衣柜前,听着、想着、盘算着——时机好像恰当好处。 裴问余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干净利落地穿好校服,装模作样地理着并不杂乱的书桌和书包,等着池砚跟他开口。 池砚也不负他所望,终于想起了这一茬。 “我靠,今天要穿校服啊——小余,你衣服呢?江湖救急,借我穿一天。” 南方雨水天气多,学校为了防止学生以‘没有换洗’没由,非常‘人性化’的给每位学生发了两套校服,杜绝任何在重要场合及时间穿私服的借口。 裴问余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下巴点着门口的衣柜,说:“在那儿,自己拿。” 池砚打开衣柜,那里面摆放整齐,所有大小衣服都一览无遗。 校服叠放在正中间,好像专门等着他似的,池砚一开始没留意,拿了衣服准备关柜门,可刚好被校服遮住的一个角,随着他的动作,露出了一个棉质的红色袖口。 那红色并不鲜艳,蒙着一层被时间晕染的旧痕,池砚看着,觉得这颜色有点眼熟,心跳莫名其妙漏了一拍,他鬼使神差伸出了手,在最里端的角落里,巴拉出了那件衣服。 小棉袄和池砚送给裴问余的卫衣放在一起,没有褶皱,盛满阳光的香气。 “你不冷吗?” “衣服给你穿,兜里还有糖。” 池砚伸手摸了摸棉袄的口袋,居然真让他摸出几张糖纸。 苹果味的。 “这……怎么、怎么回事?” 裴问余已经贴着池砚站在了他身后,可能是因为紧张,他说话的声音有点干涩。 “池砚——”裴问余难以自抑的轻颤着说:“我在还没有你腿那么高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人,跟我差不多大的小屁孩,炸着鞭炮,翻进我家院子,看我可怜,给了我一件衣服穿,他说衣服兜里还有糖,一共三颗糖,我吃了一个多月。” 裴问余摩挲这池砚手里的棉袄,像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无比珍惜、小心翼翼:“这件衣服后来我一直没舍得穿,怕弄脏,怕磕破,怕……” 池砚轻声笑了一下,说:“一件小破棉袄,你要是喜欢,我——” “我很喜欢。”裴问余郑重其事,“穿着它暖和,被打了也不疼。” “别胡说八道了。”池砚说:“它又不是盔甲防弹衣。” 池砚稳不住自己的心绪,他认认真真地瞧着裴问余的脸,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人就是十几年前那个瘦骨嶙峋的小孩。 那个小孩——不论出于什么原因,他惦记了十几年。 怎么会是裴问余?没有一点相似的轮廓和影子。 “可是……可是那件事之后——”池砚一时半会儿顺不过来,“那件事之后你不是被带走了吗?为什么、为什么还在这里?” “我还有直系亲属在,我能走到哪儿去呢?” 对了,外婆说过,他们家还有一个混账王八蛋儿子。 池砚:“你舅舅……” “嗯。”池砚颔首:“我被警察抱走之后,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本来街道要把我送到福利院暂养一段时间,后来没过两天,一查户口,就查到我还有一个舅舅。” 池砚叹了一口气:“我以为……” 以为你至少过得比那时候好,可怎么都不会想到,居然从一个水深跳到了另一个火热。 但是这一切裴问余都不在乎,也许是他习惯了在颠沛流离中挨打和反抗,裹着一身盔甲,在尘埃里寻找希望。 “你前几天不是问我为什么会记得弄堂门口有棵树吗?” “是啊,我现在知道了。”池砚说:“你不是去过那儿,你是从哪儿出来的——我想起来了,你被抱走的时候,那棵树刚种上,那会儿看见的吧。” “嗯。”裴问余笑着说:“其他时候我也没机会出门。” 池砚穿好校服,眼睛还是一错不错地盯着裴问余看,想找到关于那时候的一点影子。 “小余,你真的是他啊?” “不像吗?” “你那会儿太瘦了,跟麻杆子似的,虽然现在也瘦,但完全不是一回事。还有——”池砚抬眸,问:“你早就知道了吧?去我家那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这么拐弯抹角的。” 裴问余说:“我怕你不记得——” 这个可怜兮兮的样子。 池砚不可置否:“就你心眼多,年纪不大秘密一堆,现在抖的差不多了吗?还有吗?我能把你拎起来倒着戳两下吗?” 裴问余把棉袄叠好重新放回柜子里,“随意,你要是拎得动就试试——” “我记得……”池砚打断裴问余的话,他说:“我一直都记得,虽然这几年分心的事情多了,但我偶尔还是会想起来——” 池砚看着裴问余的眼睛,笑靥缱绻,一字一句地说:“我想啊,当年的那个小孩长成什么样了,有没有比我高,会不会比我帅。” 裴问余的眼角眉梢挂着温暖的笑,并没有说话,他整理书包的时候看见了池砚送他的生日礼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