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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侦探夏贵妃 第48节

    “娘!娘息怒啊!”王霸蛮忙上去道,“娘,这中间莫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爹正在里面,这便带姨娘去分说。”

    一看自己儿子也在别庄里面,王夫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护他!老娘养你这许多年,竟养出个偏心眼子!”

    说着,那王夫人满口“苍天呐”地坐在地上号哭起来:“我的命怎这样苦,人都说你生出来八字犯蠢,倒不如只要个女儿贴心,好歹能荣耀家族,你看看你啊……”

    王霸蛮捂着耳朵对韩姨娘道:“我爹喊你过去,我们先、先进去吧。”

    韩姨娘轻轻“嗯”了一声,转身随他走了。

    守门的羽林卫看了这一出,也架不住三品大员的夫人坐在门口闹,就在此时,睚眦正帮忙验完尸洗了手出来,一眼瞥见门口坐着王夫人,便问道:“怎么回事?”

    王夫人一见睚眦,登时警惕非常,起身道:“你怎么在这?”

    “办案。”早在第一次打断王霸蛮的腿的时候,睚眦就见过这王夫人,当时因她闹上大理寺,夏洛荻才判他下狱三个月。

    其实她即便不来闹,夏洛荻还是会把他下狱,所以睚眦对这王夫人也谈不上什么恩怨,至多是看不顺眼罢了。

    王夫人咬了咬牙,睚眦如今已是朝廷命官,她闹不得,只能恶狠狠道:“我不管你办的是什么案子,只能跟你说,那韩氏来路不明,说是什么江南富商的遗孤,依我看,不知道是哪个贼窟的细作。我王家已与这韩氏无干系,你不妨趁早查办了她。”

    “喔?她是贼窟的人,何以见得?”

    王夫人冷笑道:“她自称是做生意,成日里借着我们王家的名头抛头露面,四处开些客栈酒庄收纳商旅,谁晓得私底下做什么勾当。”

    酒楼、别庄……

    睚眦难得多想了一阵,道:“她开的这些产业有多少?”

    “那都是她自己带来的,可不是我们王家的。”王夫人急忙撇清干系,“布庄、商行各一,还有些客栈会馆酒楼,共计也有□□间铺子。”

    炀陵也算寸土寸金,这韩氏竟能有这么大本事盘下这么多铺子?

    “我晓得了。”睚眦垂着后颈,道,“我帮你盯着韩氏,你也要管好你自家的犬子,别没得往甜水巷蹿。”

    言罢,也不顾王夫人的怒容,扬长而去。

    ……

    “草民韩氏,拜……拜见天子。”

    韩姨娘进来之后,一见这场面,便对封琰的身份猜出了十之八九,当下也不敢再故作不知,纳头便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不待封琰说话,侧立在一旁的王尚书已经闻到了不对头的氛围,当下佯装大怒:“贱妾,你究竟如何惹到了陛下与……娘娘,还不从实招来!”

    “妾不知……”韩氏一抬头看见王尚书赤膊立于帝王侧,诧异道,“老爷何故袒胸露背,还背着一根山药?”

    没怎么下过厨的王尚书本来想寄希望于皇帝跟他一样五谷不分,不想被韩姨娘一口点破,腿又开始软:“陛下,这是西山本地的竹筒种的,本想给陛下尝个鲜。”

    “不必了,把衣服穿上吧,有伤风化。”封琰刚说完,就看到夏洛荻的眼睛粘在那山药上,又补充道,“既是诚心所献,留下吧。”

    山药收涩,有生发养发的效用,这别庄少不得要停几天生意,弃之可惜。

    夏大人神色转晴,随后便想起正事来:“彼时见娘子对此物甚是看重,不知内中是何物,引得贼人汹汹而来?”

    韩氏眼神回避,道:“谢过贵人救命之恩,小妇人自然知无不言,只是……却也没什么好说的,只不过是母家的嫁妆罢了,入不得贵人的眼。”

    夏洛荻盯着她继续问道:“可我见那黑衣人衣着富贵,连用于照明的都是夜明珠之物,倒教我好奇了起来——究竟是怎样的嫁妆,连价值不菲的夜明珠都远在其之下?”

    王尚书越听越急,唯恐这韩氏的火烧到自己身上,急道:“天子见证,贱妾安敢隐瞒,还不献出来!”

    韩氏轻声应喏,双手接过夏洛荻递来的油纸包,将油纸层层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一个十来寸长宽的精钢小盒子,不同寻常的是,这盒面上以一道机关锁卡在其上。

    “却是罕见。”夏洛荻评价道,“样式也不似凡物,像是前朝的物件。”

    “贵人见笑。”韩氏不紧不慢地拨响了上面的机关锁。

    那机关锁表面有四个滚轮,每个滚轮有八面,每一面上都刻着一个汉字,似是《列女传》选段,随着她素手拨弄,四个滚轮一一对应,拼凑成“贤明有文”四个字。

    锁扣“咔嗒”一声打开,韩氏抿起唇,将盒子正面朝向主位,缓缓打开。

    “……倒算是件稀罕物,但也不过尔尔。”

    听到夏洛荻这样的评价,韩氏反倒一愣,倒转过来盒子一看,忽然瞳孔一缩。

    盒子里躺着的不是她想给他们看的东西,而是一面睚眦纹样的玉佩。

    【紫都长夜尽,死生与君同。】

    韩氏呆呆地盯着那玉佩,又带着愕然的神色看向夏洛荻,只见对方捧着茶,茶雾后的双眼好似早已看破了她似的,用唇语无声道——

    “别演了,你已经被‘将死’了。”

    第48章 听茶

    “娘子在想什么?”

    韩氏猛然回神, 面上神色惨白,略带一丝惊恐地看向夏洛荻。

    然而夏洛荻只是喝了口茶,便不在看她, 似乎刚才的古怪神情只是个幻觉。

    旁边的王尚书见盒子里只是一枚雕工精巧的玉佩罢了, 实在看不出什么玄机, 便道:“韩氏, 还不快谢过?”

    韩姨娘收敛神色躬身行礼, “多谢娘娘帮忙夺回此物, 救命之恩,民妇没齿难忘。”

    封琰见韩氏将那玉佩收起来,也不知夏洛荻故意把那玉佩放在盒子里是什么用意, 只道:“时辰不早, 朕要带昭嫔回宫, 今日之事暂且按下, 至于太后的百叟宴……”

    王尚书慌忙表忠心:“臣自会约束家小, 再不敢如此行事。”

    夏洛荻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观韩娘子这别庄打理得处处妥帖, 承办个百叟宴也无不可。古人云, 内举不避亲,既是公平竞标, 能者居之也是该然。”

    王尚书心里一激灵,虽说嫔妃这样吹耳边风,不是什么大事的话皇帝多半就应承下来了, 但这不是一般嫔妃, 是夏洛荻。

    她吹的那恐怕就不是什么耳边风, 是风刀霜剑, 冷不丁地就给捅穿了。

    王尚书这边厢忐忑不安之时, 夏洛荻又接着吹:“陛下以为呢?”

    这是她想让王尚书家也去承办百叟宴了。

    ……这是什么?传说中的嫔妃撒娇吗。

    封琰瞳孔微震,喝干了杯中茶,道:“那就依你所言吧。”

    这事算是揭过了。

    送封琰二人出去之后,王尚书看着蒙蒙亮的天,一阵秋风刮来,刮得他两股战战,心中如秋风打落叶。

    他看了一眼捧着玉佩发呆的韩氏,瑟瑟发抖道:“陛下今日既发话,便再不存在什么公平竞标之事,招标的宫人看闻见风声也必会定在咱家承办……那可是宫宴,太后要亲自驾临的。”

    “老爷勿慌。”韩氏低眉顺目地将玉佩收进袖子里,“不管多难,这事总会有个交待的。”

    ……

    回宫之后,天刚好蒙蒙亮,再过半个时辰便是上朝的点儿,封琰索性多送了夏洛荻一截回青天堂。

    临走时,封琰心里总记挂着那面玉佩,韩式别庄里,夏洛荻东一句西一句,看似有发现,当时却语焉不详,想到此,还是不禁开口问道:“你是怎么知道那盒子的开锁字样的?”

    那面睚眦纹样玉佩,是从婧嫔宫中的干尸身上发现的,夏洛荻一直带在身上,绝不可能突然出现在韩氏的“嫁妆盒子”里,除非是夏洛荻拿到盒子之后,解开了盒子的锁,并将里面的东西偷换所致。

    “还是陛下敏锐,这是有因由的。”夏洛荻靠在青天堂门前,道,“这件事的起因,是从皇后的扶鸾宮里得到了那‘石榴河五人落水案’的线索,进而找到韩氏的头上,而反推之,这件事到底和扶鸾宮有关,陛下回忆一下,扶鸾宮侧厅上是不是挂着一幅先代传下来的匾额,便写着‘贤明有文’。”

    封琰:“……”这他哪注意过。

    但他也只能“嗯、啊”地糊弄了一句,道:“那你是何时发现她与宫中有关的?”

    夏洛荻道:“陛下怎忘记了,还是陛下说过,别庄的布局与旧时的扶鸾宮有相像之处,是以才让我有所联想,一试之下便打开了。只是未有实证,我还不能断定韩氏的身份。”

    封琰沉思起来。

    “贤明有文”这种词不是一般的妃嫔能配享有的,只有一国之母才配享此称誉。

    这让他不禁想起了前朝的旧事。

    彼时崔太后……当时还是崔贵妃所在的先帝后宫,便如刀枪无眼的战场一般,尔虞我诈,天天都在死人。而崔贵妃最大的战绩,就是斗废了当时的皇后。

    具体皇后是如何被废的,已随三王乱火烧皇宫时埋没,封琰只听说那废后最后是被鸩杀的,先帝恨极,还让人将废后遗体火化,扬于护城河。

    而别庄里的黑衣人是阉人,一个阉人可以是个例,两个就不能算了……甚至可以合理推测,那些黑衣人可能都是宫里带来的。

    如果是太后派的内监追杀废后,这也算说得通。

    封琰回忆起韩氏的形貌气度,皱眉道:“那韩氏不像是前朝废后。”

    “做过人上人,又岂会甘心屈居于一介官宦之家做妾,何况别庄之中,大到庭院格局,小到屋内摆件,处处都透着宫里的讲究……皇后之尊岂会学这个。”

    封琰又道:“说说你的看法。”

    堂前宫灯幽微,照得夏洛荻一双眸子微微发亮。

    “如果说,当年那五个匠人,是从宫中得到了某样东西,或某个人的口信,得知前往石榴河上,能凭借那样东西与韩氏换取大量好处,陛下是不是觉得这桩案子就合理了许多。”

    “……难为你在这一盘散沙的案子里捞出这么个线索。”封琰打量了一遍夏洛荻,道,“所以你在韩氏的机关盒里拿到了什么东西。”

    夏洛荻干脆道:“请陛下恕罪,我不能给陛下看。”

    封琰最见不得她这副卖关子的德性,道:“我便是想看你能拦得住我?”

    夏洛荻凝视着他,道:“陛下是圣明君子,还请自重。”

    封琰:“……”

    他视线往下挪了一点,这才发现夏洛荻胸口的衣料下面微微凸起了一块,像是藏着什么东西。

    这女人是不是防得太直白了,他也没那个想法。

    好吧也有一点。

    ……算了,还挺多的。

    “你……”封琰的思绪不免又飞到了昨天晚上的梦境那里,颈侧又隐隐发痒起来,“你昨晚,睡得好吗?”

    夏洛荻眨了一下眼睛,抱着她的山药棍,道:“妾通宵未眠,陛下不是知道的么,倒是陛下……中间小睡了一个时辰,妾未敢相扰。”

    封琰发现她每次眨了一下眼睛再说出来的都是糊弄话,心里便像是烧着一膛躁火似的。

    “你真没扰吗?”

    “岂敢、岂敢。”夏洛荻开了青天堂的门,退入堂中,从门缝里对封琰道,“时辰不早了,还请陛下莫要耽误国事,更衣上朝为上。”

    说完,大门便在封琰面前无情地关上了。

    封琰伸出手,只碰到夏洛荻一根头发落在门缝里随风飘摇,最终也只能咬了咬牙,虚挠了一下门。

    “……这犯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