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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在装乖 第31节

    乔寄月盯着她的手指看了两秒后,随即摸了摸裤兜。

    校服兜里有一张五十和几张一块的零钱,是他用来坐地铁的。在零花钱这方面,姜暮柔管得很严,别看他有一张副卡,实际上买什么东西都要跟姜暮柔报备,姜暮柔从来不会给他拿太多现金,怕他买与学习无关的东西。

    乔寄月将五十块钱拿了出来,还没递上去喻婉就笑呵呵的伸手来接,“谢谢谢谢,破费了。”

    结果不料,乔寄月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的手又下意识往回一缩,喻婉拿了个空。

    胳膊就那么在空气中僵硬了一瞬,随后又尴尬的缩回来。

    脸色有些黑,不满的抿着唇,琢磨着这臭弟弟是不是故意耍她。

    谁知道乔寄月将书包拉开,摸出了一包纸巾,然后将钱和纸巾递给了喻婉,“你的手流血了,擦擦吧。”

    喻婉看着那包纸巾,下意识蜷缩了下手指,面上是显而易见的惊讶。

    她机械的接过五十块钱和纸巾,又对乔寄月笑了笑,梨涡更深:“谢谢啊。”

    她并没有拆开纸巾擦手而是又对乔寄月说:“你想听什么歌?”

    乔寄月正打算说随便什么歌时,一道毫不客气的吼声就传了过来:“又是你!让你不准在这儿卖唱!你又来了是吧?!”

    穿着制服的保安指着喻婉走了过来,脸色不虞,似乎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跟你讲了这么多次你不听,你以为我开玩笑的?再不走我叫城管了啊!”

    喻婉整个人一惊,骂了一句“cao”,她抓起摆在地上的吉他包就匆匆忙忙往外跑,一边跑还不忘回头朝保安挑衅:“你叫啊,你倒是叫啊。有本事你报警把我关进去呗。”

    嚣张的竖起了中指。

    喻婉挑衅完保安,她的目光看向乔寄月,脸上的不善全然转变成明晃晃的笑,她脚步停顿,从衣兜里摸出来一块巧克力扔给了乔寄月,然后握着手里的钱和纸巾对乔寄月晃了晃。

    “谢啦小帅哥。”

    喻婉背着吉他跑进了如纱的雨幕里,很快消失。

    对一个人动心,或许就只发生在一瞬间。

    情窦初开,这个词对于乔寄月来说,太遥远,也太陌生。

    那个时候他毫无察觉,只觉得她活得太过随性和大胆。他以为他只是羡慕而已。

    直到四年后再次遇见喻婉。

    她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她还是在继续玩音乐,她还是那么张扬肆意。

    就如她四年前唱的那首歌,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他发现他并不只是羡慕她可以做自己,他总是会情不自禁被她吸引,想要靠近她。

    他知道,他喜欢她。

    他活在黑暗里,渴盼着她能分一点阳光给他。

    可原生家庭就是一道道藤蔓,将他囚禁束缚,他逃不掉。

    姜暮柔以死相逼让他去美国,一遍遍的提醒着他他存在的意义就是鸠占鹊巢。

    他答应了。

    他只是想在离开之前再见她一次。

    他原以为自己是铁石心肠,毫无知觉与情绪。可在意识到喻婉骗了他,他们将永远不会再见面时,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席卷着他。

    是遗憾。也是不甘。

    -

    喻婉答应乔寄月的第二天,她就将北城的号码注销了,办了一张老家当地的卡。

    倒也不是为了躲乔寄月,就是觉得短时间内回不去北城了,用北城的号码很不方便。

    忙起来的日子,时间过得飞快。

    喻婉一开始还有时间回去做做饭送来医院,可后来奶奶的状况很糟糕,进了重症监护室,每天都离不了人,喻婉便整天泡在医院照顾奶奶。

    睡到半夜,喻婉总是会起来看看奶奶,老人上了年纪,最怕的就是摔跤,更何况奶奶还有高血压和冠心病,这一下便更加雪上加霜,即便知道奶奶身上连着心电仪,戴着氧气面罩,她还是不放心。

    今天也是如此,喻婉反射性惊醒,爬起来看看奶奶。

    病床上的奶奶已经瘦得不成样,只剩下一身皮包骨,头发花白。

    喻婉替奶奶掖了掖被子,重新躺下之后,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烟瘾犯了。

    喻婉感觉喉咙一阵发痒,实在没忍住,她小心翼翼的下床,轻轻走出了病房。

    拐到楼梯间,点燃一支烟。

    夜深人静,连同她吸吮时香烟燃烧的声音都如此清晰。

    她吐了吐烟雾点开手机看了眼,凌晨两点。

    忙起来就没时间碰手机,这会儿才看到屏幕上有两条几个小时前吴归发来的两条微信。

    【鱼丸儿,你小徒弟大晚上又跑来了,他说他今晚的航班飞美国,我还以为他又来打听你消息呢。】

    【结果他给了我一块巧克力,让我转交给你,还说什么他还给你。】

    3第31章 你该不会喜欢上你徒弟了……

    过了一个月, 万春梅和喻晨洋已经出院了。奶奶进了重症监护室,情况很不乐观。

    之前喻良全就说过家里的钱已经基本上拿去给喻晨洋还了高利贷所剩无几,没钱给奶奶治病, 可喻婉回来过后喻良全倒也没有停止交医药费,可奶奶的病情加重, 医生说奶奶的日子不多了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喻良全正好就借着这个由头喻良全还真就狠下心来说要接奶奶回家, 不再继续治疗。

    喻婉肯定是不可能依的,就算没钱也得治,就算希望渺茫也得继续治, 能活一天就是一天,如果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奶奶回家等死,那她会良心不安一辈子。

    喻婉不同意,喻良全就让她自己出医药费,他不会再管,他的原话是---我能做的我该做的都做了,我不可能去卖房拆瓦,这么大岁数了活着也是拖累。你想打肿脸充胖子那你就去。

    喻良全彻底对奶奶不管不顾,喻婉气得牙痒痒, 可人家就是不掏钱她也没辙。

    最关键的是喻婉也穷得叮当响,卡里头就剩下几千块钱, 还是上次没花完的工资,进了icu, 一天的花费就要以万为单位。

    最后实在走投无路, 喻婉只好厚着脸皮去找吴归借钱,吴归不敢将这事儿跟吴妈讲。只能将他的私房钱拿了出来给喻婉,只有八万, 让她先对付着,没了他再去想办法。

    可这八万块钱还没等用完,奶奶还是走了。

    奶奶是在睡梦中走的,走得很安详,没有任何痛苦。

    可能奶奶知道自己要走了,所以昨晚才会迟迟不肯睡觉,拉着喻婉聊天,聊了很多,直到最后时间太晚了喻婉让她赶紧休息她这才作罢。

    喻婉当时看奶奶精神头好了这么多还十分欣喜,以为奶奶的病情得到了好转,没想到第二天就再也没叫醒。

    喻良全来医院接奶奶的遗体回家,他脸上没有任何的悲伤,甚至好像是松了口气,甩掉了一个累赘能不高兴吗。

    人走以后都是要换衣服好好收拾一番的,可他们谁都不肯碰奶奶的遗体,甚至万春梅还不让喻良全把奶奶接回来,说是晦气,不吉利。然后喻婉在医院闹了一场,死活不肯放停尸间,她就是要闹得难看,让喻良全面上挂不住,这才接回了家。

    喻婉给奶奶洗脸,换衣服。

    弄好了之后她去找喻良全和万春梅商量葬礼的事儿,结果他们居然连葬礼都不准备办,打算火化了之后就直接埋进公墓。

    喻婉憋了这么久的火气儿再也忍无可忍,怒火就在身体里疯狂的乱窜。

    可奇怪的是,她明明酝酿了一肚子的脏话狠话,不知道为什么,临到嘴边却又怎么都说不出来,不是不忍心,是无力,失望到一种境界之后,便是无力。

    “我不明白,人的心真能这么狠吗?”喻婉面无表情,她看着喻良全和万春梅,眸内是一片死寂,“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

    一语双关。

    替她自己问,也替奶奶问。

    喻良全正在给万春梅捏腿,万春梅的病虽然有所好转,可有轻微的偏瘫现象,左边身子不怎么活泛,脸也歪了。

    听到喻婉这话,万春梅僵硬的转了一下头,看向她,白了她一眼,即便说起话很费力,可仍旧无法掩饰语气中的恶劣和数落:“你心不狠?眼睁睁看着你弟的腿被打断也不帮他还钱,你就是个白眼狼,就数你心最毒。”

    喻婉冷笑,她就知道,他们是没有心的。

    沉默须臾,她说:“葬礼我出钱来办。”

    “你这么有钱怎么不花在活人身上,人都死了你倒来装孝顺了,你怎么早不把老婆子接你那边去。”万春梅冷嘲热讽。

    喻婉置若罔闻,装作没听见,懒得跟他们扯,直截了当道:“奶奶都跟我说了,你们一直都想要个儿子,就因为我是个女儿所以遭你们嫌弃。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彻底断绝关系吧,处理完奶奶的后事我就离开这儿,永远不会再回来,从今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你们就当没我这号人。”

    昨天晚上奶奶跟她说了很多,她也借着这个机会问了奶奶,为什么爸妈这么不喜欢她。

    奶奶说他们去找人算过,那个神棍说得很玄乎,具体怎么说的奶奶不知道,大概意思就是他们只要生一个儿子就能改变命运,他们以为生儿子就能一步登天,所以就魔怔了似的,只奔着生儿子去。

    其实他们的第一胎不是喻婉,在喻婉之前还有个孩子,也是个女儿。

    生下来后就一万块钱卖给别人了,后来喻婉出生,他们又打算卖,寻了好久都没找到买家,所以就决定直接扔在外头,有人捡就活命,没人捡就自生自灭。

    幸好当时有奶奶出面阻止,死活不让他们把喻婉扔掉,还告诉他们恶事做多了会有报应,万春梅很迷信,她觉得是不是因为把前一个女儿卖了所以遭到了送子观音的惩罚才生不出来儿子,于是在无奈之下留下了喻婉,之后就生了喻晨洋。

    得知真相的喻婉只觉得讽刺和荒唐,他们已经疯了。在他们眼里血缘根本不值一提,被一万块钱卖出去的第一个女儿和她,包括喻晨洋,都是工具人,只是喻晨洋比她们更有价值而已。

    既然她是毫无利用价值的那一个,那她就没有必要再顾及所谓的血浓于水了。

    之前奶奶还在,是她对这个家最后的一丝挂念,现在奶奶走了,她就彻底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万春梅一听,歪斜着的嘴角扯了扯,她愠怒的怪哼一声:“断绝关系?你以为断绝关系了你就没有赡养我们的义务了?我告诉你喻婉,你逃不掉,我可以告你!”

    喻婉冷睨她一眼:“那你就去告,让我养你们?我宁愿去坐牢。”

    万春梅气得嘴角抽搐,越发狰狞。喻良全拍着她的胸脯让她冷静,随后他站起身,黑着脸,指着喻婉呵斥道:“你怎么跟你妈说话!没大没小,在外面混几年越来越没规矩了!”

    喻婉面不改色,一字一顿坚定道:“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更没有弟弟。希望你们牢记。”

    说罢,喻婉就干净利落的转身离去,任由他们两口子在身后如何火冒三丈的咆哮,她也无动于衷。

    喻婉说到做到,她办完了奶奶的葬礼就收拾东西离开了。她原本想把自己的户口迁走,这样才算真正意义上的断绝关系,可她上网查过,不论什么原因都无法在法律上断绝父母子女的关系。

    户口迁不走就迁不走吧,说不准等哪天他们膈应了,自己都要把她移出去。

    喻婉收拾东西离开的那天,全家人都对她骂骂咧咧没有脸色,她买了回北城的票,上了高铁时,将老家的电话卡扔掉。

    她离开北城时,是冬天。

    她很喜欢雪,所以选择了北方的城市,可离开时还没有下雪,再一次回到北城,是在四个月后,是春天。

    万物复苏的季节。

    她很喜欢,因为她又活过来了。

    新生活终于要开始了。

    喻婉刚走出火车站,吴归一眼就看见她了,老远就传来吴归欣喜若狂的呼喊声:“鱼丸儿!!!”

    喻婉顺着声源望下去,在茫茫人海中看到了兴高采烈的吴归,出站口那里堵满了人,即便吴归混在人群中,但他却格外引人注目,因为他不停的原地蹦哒,还使劲儿朝喻婉挥手,高兴得像二百斤的傻子。喻婉觉得此时此刻的他,真像一只跳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