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46)
他们对话的声音不算小。 外面热热闹闹的讨论停了。 班杭、宋海凝、关俊良、华偲偲大眼瞪小眼,寒蝉似的各自抱膝而坐,独独把一双耳朵竖得老长。 不是。南舟试图解释,至少要等这次副本过了之后。 江舫:你知道吊桥那边是什么吗? 南舟:我不知道。 江舫:你过去后会遭遇什么,你知道吗? 南舟:我不知道。 江舫:所以,你打算送死? 南舟困惑地皱起了眉毛。 他不理解江舫突然而起的进攻性。 自己是众人中最强悍的一个,就算私自突破游戏规则,惩罚也将归于他一身。 他觉得这很合理。 他认真想了想:这是我走前能为你们做的最后一件事了。还有 你让我入队,不就是做这个的吗? 他强悍,所以他该去冒险。 这个逻辑很通畅,南舟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话在江舫刻意维持的风度翩翩上猛然击出了一道裂痕。 江舫哈地笑了一声,笑容里终于带出了一点隐约的怒意了。 你是这么想的?我带你出来,就是利用你? 那需要提前恭喜你吗?恭喜你终于真正获得了自由? 南舟望着他:我遇到你的时候,我就已经自由了。 江舫转过身来,直面了南舟。 二人的眼光在空中交汇,交错,交缠。 江舫轻声询问:原来,你还是觉得我束缚了你,对吗? 南舟有些困惑:没有。我只是觉得这是应该的。 江舫的声音激烈了一些:如果你觉得这是应该的,为什么要走? 南舟眨眨眼,似乎明白了他的心结所在:舫哥,你如果不希望我走,你说就是了。 江舫把手搭在盥洗台旁。 从毛巾上攥出的水,淋淋漓漓地沾湿了他的袖口。 他平静地压抑着自己的心痛,竭力维持着最后一点绅士的表象:我不拦你。那是你的选择。我尊重朋友的选择。 南舟端详着他的脸,半晌后,他摇了摇头:你连假装都装得不像。 江舫想要微笑,尝试几番,却是枉然:我没有在假装,我是真心的尊重你 南舟:不是。 南舟:我是说,你这样看着我,好像你喜欢我一样。 江舫的呼吸骤然变急。 外面的四个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我cao。完蛋。 南极星被异常的动静吵醒,睡眼惺忪地想要溜过来看看,被宋海凝眼疾手快地捉回怀里,并迅速用一个苹果堵住了嘴。 南舟:我知道,对你来说,我只是你生命里的一个过客,你不用对我做那样的 他比划了一下:社交礼仪。 江舫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南舟:你可以把我们之间的事情当成 他认真斟酌着能把江舫活活气死的措辞,结合自己的生活经验,努力宽慰着他:我是你的学生,和你学到了很多事情,见到了很多没有见过的风景。我很感谢你,现在角色扮演结束了,我们就可以唔 然而,接下来的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温热的触感堵住了他的唇。 嘴唇的皮肤是最薄的,也是最敏感的。 像是甘霖落在干涸的泥土中,丝丝融合,灼热又急切地要填充满对方的一切。 每一寸的摩擦都带着微小的电流,带着绝顶的侵略性,一路烧到了脑神经。 很快,他们都从对方口中尝到了一点血腥气。 江舫和他分开的时候,在他唇畔发力咬了一记。 他退后一步,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我不会亲吻我的学生。 撂下这句话后,江舫大步跨出盥洗室,视瞠目结舌的四人为无物,径直走到窗边坐下。 即使再生气,江舫也不会选择擅自脱队。 南舟则把自己闷在了盥洗室里,没有出来。 谁也不知道他在对着镜子里自己微红的嘴唇发呆。 他不明白这个吻代表什么。 就像他不明白,在纸金街头的糖果店前,江舫俯下身去,作势要碰触自己嘴唇的意义。 南舟笼统且模糊地想,应该是表示喜欢吧。 江舫喜欢他,他是知道的。 只是没那么喜欢,不然不会把他亲得破了皮,出了血。 所有人都在沉默持续了一刻钟后,听到了南舟窸窣除去衣物,拧开热水龙头的声音。 他就地洗了个澡。 四人纷纷看向江舫,疑心他是被嫌弃了。 但他们不敢说。 江舫的脸上不见喜怒,只是下颌线绷得更紧了,手扶着的窗框吱扭地发出了一声怪响。 仅此而已。 这场无端的争吵,开始和结束得都很莫名。 在汹涌的暗潮之下,大家谁也不敢多问,索性闭嘴。 南舟也没有因为这个奇怪的吻改变计划。 他本来打算在第四天交接完物资后,去探索西岸的。 而异变,正好也发生在第四天。 原本该在规定时间内到吊桥交接的赵黎瑞,没有来。 南舟以为他是因为城堡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耽搁了时间,于是倚靠着桥栏,低望着深谷,等着他来。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西岸那边的小路上,再没有了赵黎瑞汗津津地一路奔来的身影。 南舟站到了日薄西山的时候。 待四周的树影都变成了冷惨惨的鬼影,无数枝杈宛如鬼手,绝望地从四面八方抓向南舟面庞时,他调转步伐,转身回到了教堂。 基思牧师正站在教堂门口,面目阴沉沉地浸在大门的阴影中,看起来和外壁的浮雕几近融为一体。 南舟缓步迎向他,把他要送的东岸西原样送回,并用陈述口吻道:人没有来。 基思牧师只淡淡道了一句:是么。 他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惊讶,平常地收回了自己的礼物,干巴巴地道了一声多谢,便像是一片孤魂,要往自己的办公室里荡去。 南舟注视着他仿佛被刀硬生生劈去了一半的过分瘦削的身体,思忖片刻,快步赶上了他:基思先生,我有事找你。 基思先生回望向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南舟觉得他露出了一点笑意。 仿佛他等了这许久,终于从这六人密不可分的联盟中寻到了一丝缝隙。 只是因为太久不笑,那笑容看起来像是用胶水硬生生贴糊上去的,局促又干瘪。 他假笑着说:好的,我们去办公室说吧。 当夜,南舟把江舫他们摇醒了。 他开门见山:我把基思绑起来了。 这发言过于爆炸,登时让大家清醒了大半。 但对于此,他们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是南哥嘛,干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耳钉男班杭揉了揉眼睛,口齿不清道:他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南舟说,他刚进办公室,就被我掰晕了。我先动的手。 南舟以前在副本里也没少做剑走偏锋的事情,队员们虽然有点懵,倒也是接受良好。 只有耳钉男班杭唠叨了一句:攻击NPC,没事情吧? 南舟眼睛也不眨一下:他要雇外乡人做事情,外乡人起了贪念,看他孤身一人,想要打劫财物,也是符合正常逻辑的。 大家互视一圈,了然点头。 啊,卑鄙的外乡人。 这设定也说得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舫哥:亲了,但完全没用。 第256章 惊变 (六) 当他们在教堂内铺开搜索一个小时后,昏厥的基思牧师苏醒了过来。 等明白自己是被自己雇来的人绑架了后,他那张古井无波的扑克脸并没有因此产生任何像样的波动。 南舟也没有再打晕他的打算。 基思可以说是唯一一个掌握了全局情况的人。 他们如果想要问他更多的事情,不能光靠把他打晕。 可惜基思本人并没有什么倾诉欲,粽子似的躺在床上,死鱼眼紧盯着天花板,把任人宰割的姿态摆得相当到位。 他们把华偲偲留下来,盯着他,严防他逃跑。 临走前,南舟把一根木棒交给了华偲偲。 他说:有需要,打晕他。 华偲偲咧着嘴:太暴力了吧。万一打死了呢。 南舟一本正经:那你轻点儿。 送走南舟,华偲偲坐到了床边,怀拥着木棍,望着床上纸片一样的基思牧师。 他知道,南舟交给他的任务是什么,也知道南舟为什么要当着基思的面放狠话。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嘛。 没事,我是和平主义者,不随便打人。 华偲偲本来就是个活泼又善心的小青年,扮演起宽慰者的角色也让人有信服度。 他俏皮地眨眨眼:你放心。 基思牧师转了转黑沉沉的眼珠子,望向了华偲偲。 华偲偲摸摸脸颊,咧嘴笑了笑:你想跟我聊聊吗? 基思牧师注视着华偲偲的面孔,答非所问:你,不够。 华偲偲摸摸后脑勺:啊? 他虽然不懂基思牧师的意思,但隐约能猜到,他是嫌自己不够格和他交谈。 华偲偲并不沮丧。 对方只要不完全拒绝沟通,那就是有希望的嘛。 另一边,南舟用从基思那里搜来的钥匙,打开了所有上锁的门扉。 众人都觉得这是个简单的副本,于是保持着愉快轻松的心情,一间间搜了过去,效率倒是不低。 然而,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看到什么诡谲的魔法阵,或是献祭必需的邪恶物品。 就连班杭笃定的基思搞不好是吸血鬼论,都没能找到一丝半点的证据。 那些锁起来的神秘房间里,不是陈列着坏掉的祈祷椅、朽烂的书架、用坏了的木梯,就是平时用不上的园艺工具。 而基思牧师不轻易示人的办公室,里面也只是摆着他日常所用的神学书籍而已。 任何曾经出现在他们脑中的邪恶画面,都没能在这间小教堂中找到。 没有暗格,没有密道,没有密室。 教堂里干净得奇特,也诡异。 越搜寻,大家越是一头雾水。 宋海凝手摸着基思办公室内略略潮湿的书架,小声嘀咕了一句:这NPC就连一点任务道具都不提供给我们吗? 她认为,副本的本质,就和他们在现实里玩的密室逃脱或是剧本杀差不多。 怎么也会象征性留给他们一些线索卡或是任务道具吧? 他们手头所有的线索都是似是而非,让人头痛得很。 他们暗中观察了这三天的信件来往,也只能看出几件事: 公爵重病。 牧师有治病的办法,且在筹划当中。 公爵和牧师关系匪浅,甚至可以说是暧昧。 然而,从教堂内,他们根本找不出基思所说的治病之法。 难道,那话只是牧师随便说说,来替重病的雪莱公爵宽心的? 宋海凝想,也许,他们的关系也并没有那么好? 宋海凝开始脑补。 雪莱公爵是本地的领主,统治力非比寻常,所以,牧师大人不得不假称自己有治病之法,但实际上也只是在随便应付罢了? 结合他们什么都没搜出的现状,宋海凝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靠谱。 雪莱公爵今天没派人来送信,说不定是病又重了,城堡那边太忙,他们的队友走不开身。 搞不好明天,公爵就会派人向牧师索要治病之法。 牧师万一给不出方法来,那肯定要背上一个欺骗公爵的罪名。 而他们身为教堂现如今的一份子,肯定要和牧师一起吃挂落。 副本明文规定,不让他们过桥,或许就是刻意设限,不让他们逃出去。 除非他们能把公爵派来的人都杀光。 到时候,这就是一个武力平推的副本。 如果真是这个发展,他们就完全不用怕了。 他们有南舟,而这个时代又不会存在太强力的远程火器 然而,她才刚刚对进入书房的江舫说出什么有价值的都没找到,江舫便径直问她:他们之间往来的书信呢? 在他们到来前,他们显然是按照一天一封的频率来通信的。 那么,信呢? 宋海凝是专门负责搜索基思的书房的。 闻言,她愣了愣,肯定道:我没找到。 江舫继续问:那这三天的书信呢? 宋海凝也继续摇头:没有找到。 江舫不怀疑宋海凝的判断。 宋海凝向来心细如尘。 她说没有找到,那就是把地板缝都摸过了。 江舫把目光投向了房间内的一处小壁炉。 他走过去,俯身在银白色的炉灰中摸索。 宋海凝:我都摸过了,里面没有藏东西。 江舫吹掉了手上的浮尘:再摸。 宋海凝乖乖照指示做了,再次细细摸索了一圈。 可她的确没在松散的灰烬中摸出什么来。 她不解其意地看向江舫。 江舫说:有灰。 宋海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