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我爱你，对不起

    恐惧一点点加深，脚步也变得仓促起来。苏半夏的脸上汗水逐渐晕开，沾湿了她的眼睛。忽然，前面出现了一个人，娇小的身躯，她欣喜若狂，连忙奔过去，身影越来越清晰，她看清楚了，是洛卡卡！苏半夏高兴地朝她挥手，喊她的名字，可是洛卡卡却始终不曾回应。苏半夏急切起来，脚下一刻不停地追着，可是洛卡卡却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卡卡……卡卡……卡卡！！！”病床上的人茫然地向空中伸出双手，像是要抓到什么，可是只有空气。她眼睛紧闭，睫毛颤动，紫色的蝴蝶在汗水的浸湿下更加耀眼夺目。

    一直守在旁边的单郁助慌忙抓住她腾空的手，唤道：“半夏，你醒醒，你醒醒。只是个梦而已，是个梦。”

    仿佛是听见了这声呼唤，苏半夏忽地就睁开了眼睛，可咖啡色的眼眸空洞地没有任何光彩，脑海里，卡卡那一身的鲜血和在昏厥之前闭上的眼睛让她像疯子一样，挣扎着想要起床，“卡卡！卡卡！！”

    单郁助紧紧地抱住她，尽力不让她下床，她的身体太虚弱了！“半夏，你听我说，卡卡没事，她没事！”

    苏半夏却好像听不见任何的话，只存在在自己的世界里，她的表情痛苦不堪，眼泪肆虐着苍白的脸庞：“卡卡……卡卡！！”

    单郁助狠狠地将她箍在自己的怀里，话语中是说不出的心疼：“半夏，你清醒一点！卡卡真的没事！她没死！！”

    呆滞的目光终于缓缓地转到了单郁助的脸上，所有的动作都迟缓下来，她有些愣愣地问道：“卡卡……没事……”

    单郁助轻吻她柔软的棕色长发，声音温柔：“是的，她没事。她真的没事。她被医生救回来了……她没事呢……”

    苏半夏整个人瘫软下来，挂满泪水的脸绽出苍白的笑容：“真好……她没事……没事……”说完又晕厥了过去。

    如果卡卡真的走了，那么她又该怎么办？她的世界再也经不起一点的风吹草动了。

    加护病房外。纪初浩透过玻璃看着洛卡卡，纤长的睫毛微微垂下，盖过了潋滟的眸子。从死神手里把她抢回来了呢……真好……只要她还活着，他怎么样都无所谓的……

    聂夙羽站在纪初浩的身旁，眼睛也不曾离开过洛卡卡。他从来不在纪初浩面前掩饰他的情感，他也曾经放言要和纪初浩公平竞争，但是终究还是输了，洛卡卡爱纪初浩，这就是答案。

    “聂夙羽，”纪初浩的额头顶在玻璃上，声音沙哑，“卡卡醒了以后你就带她走吧。”

    “嗯？”聂夙羽惊讶地转头看纪初浩，有些不可置信。当初纪初浩怎么样都不让他带走洛卡卡，现在竟然主动要求？

    “我已经失去了给她幸福的资格，在她家破产的那一天就已经没有了。可是我却始终不肯放手，以为她失忆了就能和她在一起，却给她带来了更大的痛苦……”痛苦从话语之间流露，纪初浩干涩的眼睛里苍茫一片，有时候，绝望是比任何眼泪都让人无所适从的东西。

    “你和半夏是对的，我不该在这么多年以后再和她在一起。当她记起所有的一切的时候，她会承受不了。事实证明你们是对的……”到底要多少的勇气才会把刀刺进自己的身体，一如当初她一刀又一刀地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上伤口。她在遇到他之后遭受了那么多，可是他还要为自己的一己私欲囚禁她么？眼睁睁地看着她痛苦么？或许，离开他才是最好的选择……

    病房内，洛卡卡插着氧气管，安详地睡着。身旁的心电图跳动着微弱的曲线，只有那一条冷冰冰的线，才说明她还活着，还有呼吸。

    聂夙羽什么话都没有说，此时此刻，应该说什么都不合时宜吧。安慰？作为纪初浩的情敌，现在又要带走他的女人，安慰的话从自己口中说出太搞笑了吧。

    “带她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忘记我，才能开始新的生活。”他就是她的痛苦根源，这一点就算不想承认，但是却是事实。

    “告诉她，如果她死了，不仅仅是半夏，还有一个人也不会再活下去。”纪初浩眼眸暗淡，他害怕就算她醒了也会再一次结束自己的生命，那么就要找到她的弱点，找到她活下去的理由。苏半夏是理由之一，他也是。他很清楚，洛卡卡爱他，如果用自己威胁的话，应该会有一点效果的吧。

    “替我好好照顾她……”纪初浩转过身，背对着洛卡卡，声音嘶哑，“还有，如果结婚……请柬就不用发给我了……我不会去的……”

    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看着自己爱到骨子里的女人被其他男人牵着走进结婚殿堂？他做不到。他怕自己失控，会冲进礼堂把卡卡带走。他更希望，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活得好好的，这样她就不会知道他是怎么样在没有她的日子里如行尸走rou一般生活。

    我爱你，卡卡，但是对不起。

    病房里的洛卡卡忽然从眼角流出的眼泪。要用多少时间才能修复那件事对他们造成的伤害？如果能够有那么一天，他愿意等，就算知道死亡的那一刻，他也愿意等。

    病房里的阳光总是带着一点苍白，还有淡淡的药水的味道。洛卡卡从加护病房搬到了普通病房也有一段日子了，这期间，苏半夏穿着病号服时常过来陪她说话。半夏是因为一下子承受了太大的打击而造成身体虚弱，休养一段时间就会好的。她听半夏说了黎亚修的事，虽然她对那个男人没有多大的印象，但是知道他和城一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还和半夏结了婚，结果却在机场被筱亦杀了。

    “他的葬礼你没有出席吗？”洛卡卡问。

    苏半夏摇摇头，声音有些低落：“他的尸体被杰克运回了法国，在那里举行了葬礼。走之前，杰克来看过我，他样子很憔悴，是啊，老板死了，他的确应该难过的。”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记起那一天杰克的样子，看着着实让人心疼。当他说到尸体要带回法国安葬的时候，她还是有些激动起来。

    “为什么不在这儿？为什么不让我去他的葬礼？我是他的妻子！”

    “已经离婚了。”杰克不紧不慢地说道，声音沙哑，“苏小姐，我们老板已经签署了离婚协议书，所以他的葬礼您可以不必出席了。”

    苏半夏苦笑起来：“我就那么不可饶恕么？”

    杰克微微抬一下眼眸，不卑不抗：“苏小姐，您没有权利阻止老板的遗体回法国。他是法国人，我这次过来只是名义上通知您一下。”

    苏半夏低头不语，算是默认了。她已经没有资格再说什么了，她不是黎夫人了。可是她很想再看一眼他，真的很想。

    杰克走之前，背对着苏半夏，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苏半夏，老板爱你爱到愿意放弃一切，可是你却挥霍了他对你的爱。”

    一句话，像一道闪电一样劈中了苏半夏的心脏，让她的心狠狠地疼起来。是她挥霍了黎亚修对她的爱，是么？是的，他爱她，可是她从来不曾给过他好脸色，直到最后，她看清了，想努力了，他却走了。因为她挥霍了，所以她遭到了报应么？是这样的么？

    苏半夏想起他做的早餐，想起他穿围裙的样子，想起他低声说“我爱你”的样子，想起他生气的样子，想起他坏坏的样子，想起他伤心的样子……每一张脸都在她的脑海印下了烙痕，红得发烫。原来不知不觉中，他逐渐渗透了她的思想，就像城一一样。她曾经对他说过，他长得和城一一样是城一的耻辱；她也曾经说过，他永远都比不上城一；她更说过，连城一都爱不上的她是不可能爱上他的……

    可是，他死了，她却心痛到极致。她还是不爱他，但是她却再也没有理由拒绝他，就像城一一样，她曾经说得最残忍最坦白的一句话便是：她爱城一，但是爱得比郁助少。现在，她至少可以对黎亚修说：她试着爱过他，而且，她有那么一点成功了。对城一同样的话可以用在黎亚修的身上，那是因为，她对郁助的爱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这辈子，她再也不可能像爱郁助一样去爱其他人。

    阳光中，苏半夏的笑容近乎透明，让洛卡卡不禁微微失神，她总感觉半夏再也不是以前的半夏了。不过，这么些年过去了，谁还是原来的那个自己呢？时间是催熟剂，把她们从青春的泥淖中剥离出来，却赋予她们不想要的现实。她也不再是原来的洛卡卡了么？原来的洛卡卡会毫不顾忌形象地大笑，可是现在的她呢，身上再也看不见阳光的影子，总是被悲伤笼罩着，这或许就是成熟的代价吧。

    洛卡卡轻轻拥住苏半夏，声音淡淡：“半夏，他已经死了。”

    “我知道，”苏半夏闷闷地答应，“就像城一一样，死了。”面对残酷的事实，她能做的便是承受。

    “筱亦怎么样？”洛卡卡问道，失去记忆的那一段时间，她几乎被纪初浩豢养，连半夏的婚礼她也没有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