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4)
孟晚霁回:没有。 天气预报这两天都没雨,气温不算太高,孟晚霁觉得是可以忍受的范围。研学活动的安排主要都在室外,不管是蔬菜自采还是果园自摘,都需要粗放活动。老师怕晒,学生也怕晒。她觉得自己打着伞不参与不合适。 易晗叹气:看来只能等会儿看看有没有路过小超市买一把了。 孟晚霁没说什么。 两人休息够了,比学生早几分钟下了楼和学校的负责人、农庄的负责人确认之后的行程。不知道是不是这里离海近不太有云,太阳当空,确实比想象中要热许多。孟晚霁系着扣子,后颈出了一层薄汗。 负责人说上午安排的活动以五个班级为一个活动单位,一到五班、六到十班,以此类推,孟晚霁与盛槿书没办法同行。 还在等磨蹭的学生下楼,易晗与另外两个老师问负责她们活动单位的导游咨询哪里有地方买太阳伞,盛槿书忽然从六到十班的方块里走了过来。 她换了双运动鞋,依旧戴着那顶宽檐帽。看见孟晚霁,她红唇勾了勾,抬手就把头顶的帽子取下来戴到了孟晚霁的头上。 孟晚霁没反应过来。 盛槿书说:别晒成小黑猫了。 第34章 帮孟晚霁把两边的帽檐压了压,盛槿书和一旁注意到了她们的易晗、一二班班主任点头致意,说了句我先过去了,大家玩得开心,翩翩然地就走了。 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一二班的班主任与孟晚霁、盛槿书都不算太熟,看两人举止亲昵,由衷感慨:孟老师和盛老师关系真好啊。 先前观两人脾气、性格南辕北辙,真以为两人面和心不和呢。后来运动会上看到盛槿书那样护着孟晚霁,又觉得两人关系应该还可以,今天一看,这岂止是还可以。 易晗隐约知道她们前段时间有过龃龉的,现在难得和好了,有意帮盛槿书说话,故意打趣:羡慕了,盛盛偏心哦。 孟晚霁觉得身上热度更甚了。她不好意思抬手调整帽子,面上八风不动,得体地回:可能是是刚刚我在微信上和她感慨了我没有涂防晒霜。 其实她涂了的。 易晗和一二班老师信以为真,立刻热心地表示:我包里有,你要不涂一点。 孟晚霁推脱不过,只好借了她们的防晒霜,去到前方不远处的建筑角落里补了半分钟的妆。 半分钟里,她面对着墙壁,听着自己心脏雀跃的起伏声和建筑楼外年段长约束学生纪律的大喇叭声,忽然觉得荒唐和混乱。 她这是在做什么。 可抬手要去摘帽子,内心又生出抗拒。 欲盖弥彰更奇怪,她说服自己。 五分钟后,一到五班人到齐了,导游带着五个班的老师和学生们从宿舍楼前出发,去往他们此次研学活动的第一站农庄的农业展览馆。 之后的一整个上午,孟晚霁都没有再见过盛槿书。因为食堂容量有限,中午单位与单位之间是错开用餐的,孟晚霁和盛槿书没有碰上。 用完餐回到宿舍,她收到盛槿书的消息,提醒她说:中午的醋鱼好腥啊,你别吃。 孟晚霁在刷牙,没有马上回她。 她猜想她们班才去食堂吃饭。但她不知道一到五班已经吃过了吗? 食堂杯盘狼藉,她回宿舍的时候还有不少学生在洗餐盘。凭盛槿书的玲珑心思,她不太可能不问、不知道吧。 那她还发这条消息。 好狡猾啊,这个女人。孟晚霁识破了,可生不出一丝反感。 她擦干手,没按她的套路走:晚了。 盛槿书: * 下午一到五班、六到十班的行程依旧没有安排在一起,但有部分活动的时间头尾重叠。在宿舍楼下集合时,盛槿书没有再特意过来找她。 孟晚霁想把帽子还给她的计划落空了。 两点半,她和学生在蔬菜的智能温室大棚里参观,盛槿书再次发来消息。这次,她发的是图片。 她们六到十班应该是行进到手工陶瓷作坊里实践了。 盛槿书发了几个作坊里摆放着的杯、碟、碗、瓶问她:你喜欢哪一种? 孟晚霁:? 盛槿书说:我做一个给你。 孟晚霁想到上一届学生来时做的丑得五花八门的陶坯,回:不用。 盛槿书没再回消息。 孟晚霁以为盛槿书是放弃了,没想到半个小时后她要离开温室大棚时,盛槿书又问她:这里的老师说三天后可以上色,十五天后可以寄出。红色、白色、蓝色、粉色、黄色,你喜欢哪个颜色? 孟晚霁盛情难却,便拣了:白色或者蓝色。 盛槿书回了一个OK的手势。 孟晚霁生出好奇,想问她看看成品,摩挲指头,又矜持地忍住了。 没再回消息,她跟随队伍转移去打糍粑、磨豆浆的地方。 四点钟,人手一份糍粑,她们大部队来到农庄的果园进行橘子采摘活动。一进园,一环顾,远远地她就看见了盛槿书与九班的年轻女班主任在橘子树下玩闹。 周围都是欢快采摘橘子的学生们,九班的班主任一只手上抓着一颗剥了皮的橘子,另一只手正嗔怪地轻锤盛槿书的胳膊。 也是一副好不欢快的模样。 盛槿书背对着门口,孟晚霁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不用猜也知道,她一定也是在笑的。 易晗叫她:孟老师?怎么了?怎么不走啊? 孟晚霁回过神,淡淡地应了声没什么,错开眼跟着人流去往果园的另一侧。 不至于有什么的,也不至于盛槿书在追求她时就一定要和其他女老师保持远距离。她头脑很清醒。但无法自控地,她的情绪还是受到了影响。 她又想起了那一夜在酒吧里撞见的场景。 如果那时候她和盛槿书之间只算成年人你情我愿、不受约束的暧昧游戏,那现在,明确地追求一个人时,对盛槿书来说,到底意不意味着专一。 她想不出所以然。 盛槿书的声音突然出现:孟老师。 孟晚霁的身体不自觉发僵。不过转瞬,她敛好心情,停下手中剪枝的动作,转身望向她。 盛槿书就站在她身后一步之遥的泥地上。 阳光晒得她鼻尖出了一层薄汗,可丝毫不减她从容惬意的姿态。她用长指把一瓣剥得很干净的橘子递到孟晚霁的嘴边,诱哄她:很甜。 孟晚霁眸色微深,没什么表情地取下:我自己来。 盛槿书没在意,收回手,还要说话,九班的班主任追了过来,大声预警:孟老师你别信她! 孟晚霁准备吃橘子的动作一顿。 九班班主任告状:你不知道她有多过分!刚刚我们一起在那边摘橘子,她说渴了,剥两颗橘子来尝尝,我说好。剥了皮,一人吃了一口,她问我你的甜吗?,我说有点酸,她就说我的甜,我跟你换,我喜欢吃酸一点的,我就信了。结果你知道吗?她那颗橘子超级无敌酸,差点没把我牙酸掉了。 孟晚霁还没有吃橘子,听着她眉飞色舞的描述,已经感到胃里微微酸涩了。 她怀疑地看盛槿书。 盛槿书但笑不语,只用眼神示意她吃。 孟晚霁还是张口把橘子放进嘴里了。稍稍咀嚼,一阵甜意从味蕾传递到神经里。 她抬眸看盛槿书。 盛槿书笑意加深。 九班的班主任一副这下你该知道了的表情,问:是不是特别酸? 盛槿书朝着孟晚霁眨眼睛。 孟晚霁把橘子咽下去,迟疑着,不自然地应:是有点。 九班班主任跺脚:我就和你说嘛。不过,她小小声提醒:这农庄的土壤不知道是不是不适合种橘子,我吃了几个学生剥的,就没有吃到过甜的。孟老师你要是怕酸,就别试了。 盛槿书在旁边说风凉话:就一点点酸啦。 她把手上剩下的大半颗橘子都递给孟晚霁,煞有其事说:小孟老师帮帮忙,帮我把这颗解决了吧。 孟晚霁不知道要不要做这个共犯。 她觉得盛槿书幼稚,一颗橘子而已。可自己好像更幼稚,一颗橘子就被收买了。 隐秘的甜意在身体里发酵。前面的百转千结,她忽然很不愿意计较了。 导游在叫盛槿书她们集合去下个活动点了,孟晚霁被迫把橘子收下。 盛槿书跟在九班班主任后面离开,离开前,她很轻地叮嘱:其他的不要试了。 真的很酸。 * 夜幕低垂,全体师生吃过晚餐,稍作休息,转移去了表演厅观看晚上七点十五分的研学旅行晚会。 盛槿书去了趟洗手间,到达表演厅时,满场差不多都已经坐满了人。她和学生打着招呼一路往前走,在前排靠右边的教师专用位置上看到了易晗。 易晗招呼她:盛老师,这里! 盛槿书看到她身旁留了两个空座,心底了然。 闲适地踱进去,她坐下问:孟老师呢? 易晗诧异地看她一眼,笑了声说:一会儿就来。 盛槿书没多想。她以为她是有事被领导叫走了。 没想到直到七点十五分厅内灯光暗下,晚会正式开始了,孟晚霁依旧还没有回来。 主持人在台上演说开场白,盛槿书低头给孟晚霁发短信。她字刚打好,就听见主持人说:下面有请教师代表孟晚霁老师、顾斌老师、陈宪老师为我们带来今晚的开场秀钢琴、小提琴、大提琴三重奏《the ra》。 要点击发送的指头顿住,盛槿书惊愕地抬头,就看见聚光灯下,孟晚霁盘了发,着一袭清雅的白色蕾丝旗袍,和另一个女老师、男老师一起,款款地从台下登上舞台。 像从她的幻听里,一步步走到她真实的心跳上。 满场都是学生交头接耳的惊艳声。 孟晚霁侧对着台下,坐进了黑色的钢琴前。 她本就高挑娴静,裁剪得宜的旗袍更衬得她腰细腿长、身段婀娜、气韵典雅。 盛槿书的目光黏在她身上,移不开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孟晚霁穿裤装以外的盛装。 易晗凑近了与她感慨:孟老师气质真的好好啊。好可惜,一年也就只能见到她这么打扮一两次。 盛槿书深以为然地莞尔。 第一次在宿舍门外见到孟晚霁时,她就惊叹过这个女人气质脱俗,如竹如柏。今夜,她望着孟晚霁,更是确定了什么叫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 一丝分神都没有,她凝视着孟晚霁长指的每一个起落,享受着她指下音符的每一个跳动。 明明还有大提琴与小提琴的共奏,可她耳朵里,仿佛只有钢琴悠扬的琴键声格外清晰。 孟晚霁在台上坐着,眼里耳里,也只剩下了自己指下的钢琴。 直到奏完全曲起身谢幕,她才再次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有机会向台下望一眼。 满座乌压压的人头里,她一眼就寻到了那双潋滟风情的眼眸。 她在为她鼓掌。 孟晚霁心头微悸。 她想盛槿书大抵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一年欢送高三学子的毕业晚会上,她也为她奏过一曲。 可那天她没有来。 她从台上走下,去往后台穿上风衣,换下借来的高跟鞋,接受了几句后台老师、学生们的恭维,面色寻常地出去了。 观众席里,盛槿书的视线几乎是自她走出后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的。 孟晚霁心头微烫,装作不在意,在她身旁的空位上落座。 隔壁座和后座老师的夸赞已经表达过了,台上的下一个节目也已经开始了,盛槿书依旧只是靠在椅背上,一语不发,懒洋洋又笑眯眯地盯着她。 孟晚霁忍了又忍,还是蹙眉:我脸上有花吗? 她状若不耐。 盛槿书轻声笑:不是。 孟晚霁不语,用眼神表示:那你一直看? 盛槿书看懂了,说:我只是觉得 昏暗暧昧的光线下,盛槿书靠近了些,孟晚霁清楚地看见,她眼底水色荡漾,红唇慢慢张合,一字一字,无声地说: 好喜欢你啊。 第35章 像一滴清水落进沸腾的油里。 表演厅里人声嘈杂,音乐声、鼓掌声、笑闹声不绝于耳,孟晚霁的神经却只接收得到盛槿书那一句无声的话语了。 心跳声剧烈。 她颤了颤眼睫,强作不动声色望着盛槿书,不确定她是认真还是玩笑,又或者是自己分辨错误。 盛槿书噙着笑与她对视,不慌不乱,像暗夜里危险盛放的罂粟花。 过于蛊惑人心。 孟晚霁心乱,下意识地想要别开眼逃避,盛槿书却像有所察觉般,先她一步,转开头看向舞台,放过了她。 又像逗弄了她。 始终慵懒淡定,笑意盈然。 孟晚霁咬唇,心像被羽毛轻挠,又像被蚂蚁啃噬。她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连喜欢都能说得这样似是而非,乱人心弦。 她有点恼,又压抑不住欢喜和心动。理智终究是占据了上风,她也绷住了表情,若无其事地收回眼望向舞台。 心不在焉。 不多时,舞台落幕,新一个班级的节目上场。 是一段动感的七人街舞,表演的学生要在舞台上定开场造型。 灯光转暗,而后短暂灭下。 全场陷入黑暗,一只柔软温热的手,忽然越过座椅,准确无误地包握住了孟晚霁的右手。像是肯定,又像是安抚。 仅仅一瞬,灯光亮起。 盛槿书的手挪开了。 孟晚霁的心砰砰直跳。明知不可能有人看到的,可做贼心虚般,她连侧头横盛槿书的勇气都没有。 她把手收回放到了远离盛槿书的大腿上,蜷缩成拳,正襟危坐。 一个节目结束了,一个节目又开始了。 情难自禁,孟晚霁终是泄出了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