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非得一将功成万骨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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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长恭不信,“你今日一直强调的不就是蛮太子不能死在你们李朝?本王那太子哥哥别的不怕,就是怕死,去年他来,不就是一直躲在后头么?今年也是,你今日这般挑衅他,他除了在本王的帐中跳脚,也不敢轻易来造次。” 阿弥挪了挪位置,拍一拍沙长恭的肩膀。 “但你想啊,他要是不动,你难道等着他饿死在我们这儿不成?还不如你们被我们打个落花流水,在逃回西南蛮的路上被人——” 阿弥两指作剑,在自己的颈上虚虚一划。 “只要进了西南蛮的地界,凡事都好说,是不是?”阿弥轻声细语,状似蛊惑,搭在沙长恭肩上的手一拍再拍,拍得沙长恭眼色困惑起来,好像觉得自己应该信阿弥的话,又好像觉得阿弥的话哪儿不太对。 但一时想不通,就由她去。 “若是开战,本王麾下的士兵会有伤亡……” 阿弥垂下眼,“我哥哥同我说,一将功成万骨枯,要做大事,总要牺牲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一将功成万骨枯。”沙长恭默默念叨这句话,念叨四遍,抬起头来直视阿弥,“我不愿意,你说的骨,是本王出生入死的兄弟,是本王的子民,他们不该为了本王死在他国土地上。” 阿弥白他一眼,“那你带他们来做什么?” 冠冕堂皇的漂亮话,谁不会说?看沙长恭今日在驻地的嚣张跋扈,也不是会把手下人的性命放在心上的人。 阿弥敏锐察觉到沙长恭是忌惮人数,“开战的时候你们总要做做样子的,不然,蛮太子全军覆没,你麾下就死两个,你觉得说得过去么?你父王脑子又不是不好,全天下的人也可都看着呢。” 沙长恭面上有恼怒,一是被阿弥撕破脸皮,二是被阿弥戳破心思。 阿弥又哥俩好似的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你看啊,你要是怕此行此计不成,叫你折损了兵力,在之后的夺嫡大战中没了兵权,我觉得万万可以不用担心。你若是卖我的面子,到时候我就只管打蛮太子那儿不就成了?” 沙长恭又再被说服。 “那这之后……” “这之后,自然是要看咱们的水玉山。”阿弥用下巴点一点水玉山。 夏里人复仇,多好的幌子啊? “但是在这之前,所有的事情得保密。水玉山只有一个人,若是走漏半丝风声,哪怕只是一丁点儿,他都会被陷在极大的危险之中。” 沙长恭点头,“这一点本王自然明白。” “啪”,又一朵火花炸裂,这一次却没人费心去看。 阿弥道:“当然,这要你自己同他说。他愿不愿意是另外的事情,他不管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我都管不着。” 这是凶险的事情,阿弥只管想法子,能不能成,得看当事人的意思。 水玉山是最后一个夏里人,阿弥其实也不太想叫他犯险。但他同她说过要报仇,如今沙长恭找上门了,这勉强算得上是一拍即合。 水玉山不说话,他心中大概也在犹疑。 沙长恭也不勉强,瞧了瞧天上星辰的位置,同阿弥道:“本王要回去找人一同参谋,先将你打了一场的想法给实现了,后头的事情……若是玉山兄弟为难,本王想南理阿弥一定有别的法子。” 阿弥不看他,也不出声,脸上风平浪静,连个神色都没有。 沙长恭一颗心被吊起来,好似稳妥,又好似不妥。 四更天,他确实也不该在这儿久待,再待下去,天上有了光,那他出入南理城的事情就肯定会被外头的眼睛看到。 “那本王就先回去了。” 阿弥点点头,假意要站起身来,“我送送你?” 沙长恭推辞,“不必,本王认得路。” “你认得?”阿弥拧眉,“那可不行,得将他眼睛蒙好才行,咱们南理里头什么样儿,怎的能叫西南蛮的殿下看清了还记下了?那可还了得?” 沙长恭才要道“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眼前倏地就一黑。 一大张麻布袋从天而降似的,从他头往他脚地将他整个人一套。他还来不及反应,被人拦腰一扛,扛上肩膀,像只被捕猎的野兽似的,惊吓之中半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 阿弥打着哈欠,冲着被扛出李二狗小院的沙长恭背影挥挥手,权当是送行了。 到了城墙上头,会有人将他放下去。他怎么上来的,就怎么下去,阿弥倒是一点儿都不担心。 “但这沙长恭竟然不奇怪啊,他难道就不好奇我能不能敕令桂陇兵和南理百姓嘛?” 阿弥坐下,晃着一碗面汤玩。 言照清要她在这儿等他…… 她其实也不是很想这样听他的话,但谁叫她刚才莫名其妙答应了呢?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她答应了就得守诺。 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回来,她困得厉害,想睡了。 胥莹莹给水玉山端来一碗热汤,老火煨汤,日日换新料,李二狗的这锅汤在阿弥看来算是一绝。 估计是忌惮还有几个桂陇兵和执金吾在,胥莹莹的帷帽又放了下来,将脸面完全遮挡。 阿弥奇怪,但也不说,一是不关她的事情,各人有各人的爱好,像她自己不就喜欢光着脚跑来跑去么?二是,她困了。 刚才跟沙长恭说话的时候还能强撑一下,但这会儿哈欠一个接着一个,想着自己也不是君子,是个小女子,按不知道哪位老先生的话来说,“女子与小人难养”,那她就算没等言照清回来,自己回县衙睡觉去,就算不守诺,因她是个女子,也算不得什么值得责备的事情,因为女子本来就难养。 阿弥罗七八糟想一通,听得水玉山问,“今日忙些什么?” 阿弥以为水玉山是在同自家娘子说话,就没回应,低头看着碗里残留的面汤漂浮的几颗葱花,想到言照清几次都将面里的葱花挑出来。 肩头被人拍了一下,阿弥一惊,双手捧着的碗磕放上桌面。 “问你话呢,魔怔了?” 阿弥愣愣看着水玉山,再看一眼帷帽下看不清面目和表情的女人,才同水玉山道:“啊,你同我说啊?啧,你今日不是见过我了么?招兵买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