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页
这一行人仓皇而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张辅方才站得远远的,此刻见李玄寂震怒,也不太敢近身,只是躬身道:“殿下息怒,想来是太皇娘娘听了一些不实的传话,有所误解,太皇仁厚,对您爱护过甚,也是一片苦心啊。” 谢云嫣的一张脸涨得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她毕竟是闺阁女儿,纵然平日千伶百俐,但涉及这等男女艳事,难免窘迫,急得语无伦次起来:“我没有、没有……我和玄寂叔叔、什么都没有……” 不、不对,似乎有的,在那一片颠倒迷乱中,其余的记不真切了,但他肌肤的触感却印在了她的嘴唇上,炙热的、富有韧性的、属于男人的肌肤,还有他身上的味道,那么鲜明,这么想着,就感觉嘴唇在发烫、在颤抖。 原本刻意压制的羞耻之心被人硬生生地揭开,一时之间,谢云嫣也混乱了起来,到底是药物使然,还是她本来就生性轻浮,才会做出那般举止?她为自己辩解的话说到一半就卡壳了,嘴唇一张一合的,就像被钓到岸上的鱼儿一样,差点喘不过气来。 她的脸色太过难看了,像是要晕过去的样子。 李玄寂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沉声道:“我已经说过了,什么事情都没有过,你不要胡思乱想。” 谢云嫣像是被惊吓到一般,跳了起来,后退了好几步,离得李玄寂至少三丈开外,才嗫嚅着道:“玄寂叔叔,我想回家了。” 说到这个,她又茫然了片刻,何处是家,安信侯府吗?好像除了温家之外,她也再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了。 她几乎要滴下泪来,匆忙低了头,侧过身子,用手背飞快地抹了一把。 李玄寂的手似乎稍微抬了起来,但她躲得那么远,其实并不能触及。他又记起了她所说的话,“离开您三丈远,如敬神明”,他的手指略微曲张了一下,慢慢地收了回来。 “张辅。”李玄寂的脸色又恢复了冷峻,“备轿。” “是。” 过不多时,四个健壮的太监抬着一顶绿罗软轿停在了长乐宫门外。 谢云嫣不多说话,她甚至不敢多看李玄寂一眼,坐上轿子,放下了轿帘。 两个宫女在前面挑灯引路,四个太监举轿前行,一切都是沉默的。 谢云嫣坐在轿子里,只能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在沉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除了宫人的,还有李玄寂的,他跟在轿子边,一步一步地走着,便是那脚步也充满了沉稳威严的气势。 轿子的帷布是轻软的云罗纱,隔着那层纱,隐约可以看见李玄寂的身影,高大而挺拔,谢云嫣只看了一眼,又把头低下去了。 良久,李玄寂咳了一声,用平静的语气道:“这事情我自会和太皇解释清楚,至于造谣生事者,我定然不会轻饶,不过是一场闹剧,揭过了事,你别想太多。” “是。”谢云嫣轻轻地应道,“清者自清,我心无邪念,坦荡做人,其实并无过错,若因小人的诋毁而妄自菲薄,那便是矫情了,玄寂叔叔您放心,方才是我失态,让您见笑了。” 李玄寂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简单地说了一句:“你如此想,很好。” 谢云嫣的手心出了一点汗,觉得自己其实言不由衷,有点儿心虚起来,她支起耳朵听,但李玄寂却不再言语了。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他到底在想什么,是不是真的一点儿都不介意呢?或许真的是自己喝醉了,生出须臾幻象,那个若有若无的吻,大约是在梦里吧。 谢云嫣迷迷糊糊地一直想着、想着。这座宫城过于恢宏广阔,走了很久很久,她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差点都要睡着了。 轿子忽然停住了。 出宫了吗? “下来吧。”李玄寂的声音再度响起。 谢云嫣揉了揉眼睛,下了轿子。 外面却是一片湖,湖畔回廊百转千回,回廊之外,万顷碧波,从眼前起,接天边去,天与水在月光下溶做了一色,皆是清辉。风从水上来,带着月色的白露,拂面而过,让谢云嫣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这是哪里?”她讶然。 “太液池。”李玄寂如是答道。 湖中有荷,荷花田田,半挺出水面,在夜里,花萼闭合、荷叶半斜,似是水墨写意,泼洒在凝固的深碧色上。在那边天水相接之处,有点点簇簇的光亮飘荡在水面上,仿佛是天上繁星坠落人间,逐水流波。 挑灯和抬轿的宫人们悄无声息地立在原处,眼观鼻,鼻观心,此时都变成了泥塑。 “过来。”李玄寂目不斜视,一眼都没看谢云嫣,只是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举步就走。 第35章 女鹅表白,燕王……装死…… 谢云嫣迟疑了一下, 见他真的要走远了,赶紧拔腿追了上去:“玄寂叔叔,等等我。” 李玄寂穿过回廊, 到岸汀边,拨开荷叶,竟露出了藏在其中的一叶扁舟。他熟练地解开缰绳,跳了上去,拿起了舟上的长篙,道:“上来。” 他说完,头也没回,径直将长篙插入水中,眼看就要把小舟撑走。 谢云嫣来不及思索, 手脚利落得很,“噌”地一下跳了上去。 李玄寂微微用力撑篙,小舟轻晃一下,随着水波漂浮而出。 人在舟中坐,舟在花间行,荷叶簌簌作响, 偶尔蹭过谢云嫣的肩膀, 滴落一点夜间的露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