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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饭时,因为脸上有伤,汪秀才觉得有辱斯文,拒绝出席。 他捂着浮肿的脸,躲在房里数落李昭节,等回汪家后,他要罚妻子抄写女则,不管有多难,他一定要把李昭节教导成一个温顺知礼的贤妻! 李昭节打人的时候,要多痛快有多痛快,真看到汪秀才鼻青脸肿的,又觉得心疼,但当着家人的面时,却梗着脖子,坚决不肯给汪秀才赔不是。 李大伯和周氏劝了几句,见李昭节实在不肯放下身段,怕劝多了反而激起她的逆反之心,只能由着她去。 吃完饭,大家默契散开,各自回房。 宝珠笑嘻嘻道:“四小姐刚刚去灶房了,说是要亲手给四姑爷煮龙须面吃。” 李绮节摇头失笑,李昭节要强又自卑,家人越劝她服软,她越不肯服软。当初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虽然依旧偏执,但也不得不收敛脾气,主动为汪秀才洗手作羹汤。 大概她清楚,汪秀才和汪家人不会永远让着她、捧着她,她如果不做出一点改变,等汪秀才真和她离心,说什么都晚了。 和家人短短团聚两三天,交待完大大小小的琐碎杂务,孙天佑和李绮节准备启程。 早在刚成亲时,夫妻俩就打算到处走走逛逛的,可惜一直没能如愿。 现在终于能抽出空来,孙天佑不想再错过时机。 想想路上只有夫妻两人朝夕相处,不知会是何等的快活肆意。 春天去看花,夏天去游湖,秋天赏红枫,冬天观雪景,白天下船闲逛,累了坐在船上钓鱼捉虾,夜里相拥靠在窗前,看江心月夜,天上繁星如织,人间流萤点点…… 孙天佑决定,不在外面逍遥个两三年,绝不回乡! 胖胖滚在地上撒泼耍赖,闹着要和jiejie、姐夫一起去南方看稀奇。 周桃姑还没吭声,周氏先红了脸,让丫头把胖胖拉起来。 一个穿短衫的少年走到胖胖身边,伸手把他拽起来,大大咧咧道:“表叔,别嚷啦!” 胖胖很听他的话,立刻收声。 少年是周大郎的儿子,周氏的侄孙。 李绮节让周大郎把儿子送到李家,和胖胖一起上学读书。李家人口简单,想开枝散叶,并不一定非要靠直系血脉,把亲近的姻亲牢牢捆绑在一起,两代过后,他们李家照样能成为一个别人不敢轻易欺负的大宗族。 周小郎从小长在山间田野,活泼皮实,上树能掏鸟,下水能摸鱼。胖胖虽然是长辈,却特别崇拜表哥的儿子周小郎。 他的撒泼打滚大概也是从周小郎身上学到的,所以周氏才会脸红——周氏怕自己的侄孙会带坏胖胖。 李绮节许诺会给胖胖带一船好吃的好玩的,胖胖缠着她拉钩,得到她和孙天佑的双重保证后,还不放心,一直跟到渡口船上,抱着船舷不松手:“jiejie,姐夫,别忘了给我带板鸭!” 应天府的板鸭是一绝,胖胖早就想吃了。 旭日初升,洒下万丈金芒,漫天云霞黯然褪去。岸边柳色青青,繁花似锦,开败的花瓣飘落在清澈的水面上,随波逐流,徒留一阵幽幽暗香。 村庄从朦胧的□□中苏醒,渐渐喧闹起来,鸡鸣狗吠声此起彼伏。 穿褂子衫裤的孩童骑在老牛背上,引着老牛到河边饮水。妇人披散着头发,腰间扎一条花布裹肚,打着哈欠,蹲在青石板沿捶洗衣裳。男人们背着锄头、铁锹,沉默着走向田间地头。 清越的鸟鸣声中,李子恒和张桂花把依依不舍的胖胖撕下船,在渡口朝他们挥手。 孙天佑和李绮节站在船头,携手并立,江风拂过,两人的长发缠绕在一起,一时分不清你我。 柔和的光晖穿过袅袅的薄雾,笼在他们身上。 一个俊秀飞扬,气宇轩昂,一个绿鬓朱颜,俏丽明媚。 李子恒追着船走了老远,“路上小心,别忘了写信回来!每天都写!” 孙天佑薄唇一掀,扬起一个比方才的日出还明朗的笑容,搂住李绮节,柔声低语:“想先去哪儿?” 李绮节眉眼微弯,笑靥如花:“总听人说烟花三月下扬州,不如效仿古人,先去扬州走一趟。” 孙天佑轻吻她的眉心:“好,去南直隶!” 江流滚滚,大船渐渐融入江心蒸腾的水雾当中,慢慢消失在碧空尽头。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