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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苍蝇一样在钱唐身边来回转了几圈,终于百分百确定是他本人。嗯,怎么打招呼显得我比较文雅? “你要不要还我火锅钱?” 听了我声音,钱唐停顿了好一会才转头认出我。“李春风?”他的声音微微沙哑,话说得又慢,但字就似键盘样一个一个敲下来。又过几秒,钱唐仿佛终于回过神来,眼神聚拢到我身上,他犹豫片刻:“哦,你放学回家了?” 我翻了个白眼:“不,我是放火烧学校去。” 钱唐淡淡问我:“身上带钱了吗?” 我是万万没想到钱唐居然又向我借钱。而且钱唐用指尖数了下我口袋掏出来的十多块钱,皱了下眉头又看不太上的样子,居然把钱再还给我:“去帮我买几罐啤酒。” 我呆了几秒:“买酒?我还是未成年人啊?你怎么能让我买酒??!!” 钱唐问我:“你多大了?” “十五啊!!!” 他若有所思:“已经及笈了。” “……及,及什么,”我没听懂他在说什么,皱眉道,“你在结巴什么呢?” 钱唐一言不发地看着我,他并不喜欢在脸上摆太多表情,但也不会让人觉得他特别不近人情。但今天,钱唐看上有些心不在焉。天色虽然暗,但我已经被钱唐的目光打量到有点慎得慌,结巴说:“……你,你没事吧?看,看我干嘛?” 钱唐还没来得及回答我,他身后的天空就突然传来一阵轰雷声。这讨厌的声音!我下意识地闭上眼,背后瞬时出了一层的冷汗。 今年最后一场秋雨猛然降落下来,特别冷,特别大。 因为好奇心,原本现在应该舒舒服服到家的我,不得已和钱唐困在小卖部的屋檐下躲雨。我只穿着校服,冻得直打哆嗦,钱唐看了看我,很自然地就把外套脱了递给我。我有点嫌弃,索性把他那薄西服拧成一团,当做围巾绕在脖子上。 钱唐冷眼望着我的做法,终于开口提醒我:“特长生,我这身衣服很贵的。” “……要不然我还给你?” 钱唐没理我。这时候他已经给自己买到了啤酒,钱唐一边用下巴夹住冰镇啤酒罐,一边掏出钱包,点出几百块递给我:“这是上次欠你的钱。” 我一时觉得钱唐夹酒递钱的姿势有点小帅气,一时又觉得他难以置信:“你身上不是带了钱包吗?有钱干嘛刚才还要找我借?” 钱唐平静说:“不想破零钱。” 我无声地张张嘴,再吧唧闭上,收好钱后下定决心不和这个人多废一句话。 外面的天空已经彻底暗下来,秋雨打了鸡血似的冲刷地面,雷声还在神出鬼没,每一次都让我头皮发毛。肩膀上的书包很沉,而且一个劲地往下滑。我琢磨是花十块钱买把伞走回去,还是站在这里等雨停——感觉两个选择都很丧的样子。 正在心烦意乱的时候,我鼻子突然闻到一股绝对不属于我的味道。很淡,不难闻,让人安定,来自我脖子上的西服。 而西服的主人,此刻正站在我旁边,慢慢地喝他手里那二罐马尿,目光已经不知道落到外面的什么地方去了。趁着这当口,我忍不住打量钱唐:高又瘦,穿着衬衫就像一棵树,完全和我们那班马猴不一样的物种。嗯,眼睛也又黑又深,很好看——等等,钱唐这时也正在平静的回望我。 我甚至没来得及转开视线,已经再次听到自己巨大的心跳声。该死,该死的!“摘了眼镜后有魔力”这个梗,不是只有在电影上才出现吗? 偏偏钱唐突然开口叫我,声音依旧有点哑:“李春风?” 我尽量深呼吸:“……干嘛?” “你今年十五吧?那么等你将来结婚,告诉我一声,我送你一份很贵的嫁妆。”钱唐淡淡地说。 我有些发呆地盯着他的眼睛,下意识地答应了,等到回过神后反应到钱唐说什么,立刻脸颊guntang,一种被侮辱的愤怒感直烧到我胸口。 我脱口而出:“你别他妈胡说——” 钱唐突然皱眉,原本温和的神情一下子就冷下来。我不由打了个寒战,下意识把剩下的脏话咽下肚。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变得小心谨慎起来,倒不是怕钱唐翻脸,只是讨厌得罪他。 顿了顿,我勉强忍气,再把话说完:“……反正,我是不会结婚的。” 钱唐罕见地没攻击我,也没嘲笑我幼稚。他点了点头,又继续喝那罐酒。 我瞪着钱唐。从第一次见面,这家伙就在我面前摆着一种淡定,一种高冷,一种居高临下和一种nongnong的装逼感,今天的钱唐比往常更加不可捉摸,更何况他又在说什么狗屁!姑奶奶我连期末试卷上的题目都不知道呢,结婚这事简直比高考还要远。这人凭什么乱问我? 但我也没法生钱唐的气。刚才钱唐独自坐在马路上的表情,如果我文采好一点也许会形容为“忧伤”,但我所能想到的高级形容词,也就只是“茫然”。而这“茫然”,完全不适合钱唐。 我试图缓和气氛。 “你今天为什么坐在马路上啊?等人?” “对了,你为什么想喝酒啊?” “你多大岁数来着?” “你是今天失业了吗?” “……哎,你别总摆出这么悲催的样子啊。好啦,万一我不小心就结婚了,一定最先通知你,让你送我礼物行吗?编剧很有钱吗?那我能找你要车要房?你能捐个体育馆给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