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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爷抬起头:“小姑娘,你——” 我深吸一口气:“大爷对不起啊。但您也有不对啊,您怎么光站路中间就不动呢?” 大爷也振振有词,他说:“我正打算给自己挑奶粉吃吃。” 我盯着老大爷脸上能夹死苍蝇的深刻皱纹,又盯着那罐“三月到六月婴儿适用奶粉”,再想到他居然说“吃吃奶粉”。我记得叶青高分作文里有一句话,她写“生活就是一场又一场的奇迹”——我不太喜欢这种奇迹,这种奇迹太他妈没安全感了。 我还说不出话来呢,那大爷已经很威严地唤来超市工作人员。他说:“小伙子你们这的奶粉噶怪,明明是密封铁罐,被我一碰轻轻掉在地上就散了?欺负人弄不灵清哦?我有数的,你这罐奶粉已经到保质日期了,你看看罐底的日期——” 大爷带着难以抗拒的口音,底气特别足,每说一句话都用他的拐杖凿一下地,跟包公问斩似的。超市工作人员狂对他点头哈腰,终于老大爷放过他:“你去仓库看看,有没有日期新鲜的三段奶粉,给我一罐。” 这时,大爷转过头看到我,再挑起眉,“小姑娘,你怎么还在这?你也想给自己挑奶粉喝的?” 我只得说我正给自己挑婴儿果泥沾面包当早餐吃。老大爷却像找到知音,他同情地问我是不是牙也不好。我差点听成你丫也不好啊。当然,我现在感觉是有点不好。不知道为什么,想到眼前的老大爷也喝婴儿奶粉,我感觉自己想象中的孩子已经默默流产了。 因为过年的关系,超市里的人挺多。流产后的我满身轻松,挑完我妈要我买的rou馅之后就准备排队结账。结果收银台里又看到那老大爷了,他那一大包奶粉已经包好。老大爷看了看钱包,再吩咐收银员:“钱没带够,那你先放着,待会自有人替我结账。” 不得不说,这老大爷虽然说着方言,但他的气势实在难以抗拒。年轻收银员眼睁睁看着大爷拄着拐杖走出去,无声地张张嘴。直到快到我结账的时候,那位给老大爷结账的小跟班才不紧不慢的来。 这是我今年第一次在有光线的地方下看到钱唐,而我见到钱唐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我靠,外面居然下雪了”。 钱唐穿着黑色的衣服,除了掏出钱包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低头的时候,头顶是融化的水珠,眼角贴着俩创口贴,戴了个新的金丝细边眼镜,看上去特别奇怪。我没忍住笑噗嗤就乐了,钱唐闻声抬头,我立刻想扇自己。他已经走上前,把我从排队结账的队伍里直接提溜出来。 妈的这人有病吧!又想被打嘛?我刚想发火,就看钱唐把我那堆东西摊到他的奶粉上:“一起结账。” 钱唐尴不尴尬,我是完全没看出来。但他显然有所思考的样子。我心里却很紧张,但也不能输阵,冷着脸不理他。走到超市门口我看到有卖栗子的,多看几眼,钱唐特有眼力价地买了递过来。我犹豫片刻,很勉强地接手,再紧紧地捂在怀里。 外面果然已经下雪,雪点还挺大,熬成粥能让我喝一年。钱唐一手帮我拎着我的袋子,另一手拎着他上司买的婴儿奶粉,走得就有点吃力。我没打算帮他,也没打算主动跟钱唐说话。 迎着大雪,我俩特沉默地走到小区门口。潜意识里我不想和这人一起走进小区,回过头就准备把钱唐手里自己的袋子接过来。没想到钱唐递给我袋子后,又干了件特过分的事情——他伸手就准备拿走我一包的糖炒栗子。 我不由死死地按住,抬起脸瞪他。钱唐是人吗?他还是人吗?一共才买了五斤的糖炒栗子,居然还要抢我一半! “一包栗子是你的,另一包是我的。”钱唐解释。 我当然不乐意,断然说:“那不成,你自己再买一包去!” 钱唐听我话,倒是松开手。但我又后悔了,干嘛主动跟这人说话啊?!也不知道是不是换了金丝眼镜,眼角又贴了创口贴的关系,钱唐的眼睛在雪天里显得特深特邪。 我仰头盯着他的眼睛,想到自己应该有多讨厌眼前这人——总讽刺我,说话跟念课文一样,抢我栗子吃,还……还敢亲姑奶奶。最后这件事心里阴影实在太大。就连现在,我觉得他身上仍然有淡淡的酒气凝结在我脸颊旁。 我把那两包栗子塞给他:“算了,你都拿走!我不要你买的栗子!刚才买rou的钱,你等我还给你。” 钱唐看了看我没说话,我稳定下情绪,再用很淡定很沉稳地说:“还有,钱唐。我从来没有看过你编的戏,也从来没有看过你写的一个字。我不是你的粉丝,不会让你送我点吃的再给我签个字我就能原谅你——” 钱唐终于开口了,他说:“签什么字?” 想到这事,我又开始蹿火。钱唐附在巧克力盒子里的破卡片,什么道歉都没写,就除了一句话“这是送你的巧克力”!我他妈当然知道那是巧克力,他当我瞎啊! 钱唐听我胡言乱语地说完,再沉默很长时间没反应。然后他面无表情地说:“你翻过来看没有?” ——什么翻过来?他说屁呢。 钱唐解释:“我的确给你写了张‘卡片’。但那是一张‘卡片’,你知道所有‘卡片’,都可以‘翻开’封面,里面才写着具体内容。” 我突然噎住,站在原地干眨了半天眼。猛地想到自己在厕所里,的确是费了半天劲才把那张厚的过分的纸撕碎。所以……不会吧……那是卡片吗?能打开看?要不要这样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