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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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明白了,继续盯紧陈府,有任何可疑之人出入都要向朕汇报。容璲沉声道,下去吧。 照法寺是京中闻名的寺庙,每日上香的达官显贵络绎不绝,不久之前,陈峻德在照法寺上了香,和洪善大师进了为香客答疑开释的静室。 他双手合十与洪善大师行了礼,洪善大师退后几步,侧身让开,静立一旁,露出盘膝坐在蒲团上,戴着面具的男人。 男人看起来尚还年轻,体态挺拔没有白发,但面具遮住了全脸,无法判断他到底多少岁数,他伸手缓缓做了请的手势,点头似笑,优雅从容。 公子瑜!陈峻德看见他的一瞬间便气急败坏,我们合作这些年还不够吗?你为何还要威胁芳儿,让她给容璲下毒?你何时找上她的?老夫当初就不该让她进宫!若是她被发现,谋害天子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老夫也要受到株连,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原来她真的没有暗中告知你。被称作公子瑜的男人笑了一声,声音在面具下有种沉闷失真的变化,陈老,坐,你误会了,我并没有威胁贤妃,我只是提出合作,而她痛快地同意了。 怎么可能!她已是四妃之一,想要什么没又是为了容瑜。陈峻德指着公子瑜,话才出口,又猛地止住。 陈老,看来你已经知道了。公子瑜缓缓起身,轻拂衣褶,我与她,都是感念太子的恩德,在容璲已经登基三年,局势渐稳的如今,仍坚贞不渝,抱持当年为太子鞠躬尽瘁的初衷,甘愿冒死为太子奔走报仇。 什么时候。陈峻德闭目问道。 在她进宫前。公子瑜轻笑着坦白,或者说,正是因为抱着为太子报仇的念想,她才会进宫为妃。 好,就算如此,那她给容璲下毒成功了,可她自己也中了毒。陈峻德面有苦色,你要放弃她吗? 公子瑜开始踱步,陈峻德的心跟着他的步伐一点点提起,公子瑜轻叹一声:她任务完成的很好,你难道不觉得让她在九泉之下与太子重逢,比在这纷扰尘世中日思夜想,更是一种解脱和成全? 荒谬!什么九泉之下,若真有阴曹地府,那些死在老夫手里的怨魂为何不来收走老夫的命?老夫不信,所以老夫也不会让女儿为这些虚伪自欺之词赔上性命!陈峻德怒斥道,想过河拆桥就明说,老夫知道你视手下都为棋子,但你若不给她解药,休怪棋子太重,你掌握不了。 公子瑜安静下来,沉思片刻,妥协道:唉,好吧,我会亲自给她送去解药,想办法助她功成身退。 最好如此,芳儿若有好歹,老夫不会善罢甘休!陈峻德甩袖警告,铁青着脸离开静室。 一夜再无他事,翌日一早,傅秋锋本想和暗一去霜刃台,但容璲的马车先拦在了门口。 傅秋锋让暗一先走,自己上了马车,神采奕奕的容璲正在车里晃着一个巴掌大的瓷瓶。 傅秋锋坐到对面,打量了容璲一遍,问道:陛下今日又吃什么药了? 容璲放下瓶子无语:朕好着呢,今天去问陈庭芳的话。 傅秋锋点头:那为何要带上臣,这不需要演戏吧。 朕想带着你。容璲幽幽一笑,陈庭芳过的不好,朕就要在她面前彰显朕过的很好。 傅秋锋琢磨了一下,觉得还是不对:那陛下应该带贵妃娘娘才是。 容璲一噎,没有细思,蛮横地让傅秋锋不准再提:她天天对着上官,已经不新鲜了,朕就要带你,闭嘴。 傅秋锋只好陪他一起去朱雀宫,上官雩这两天也从陈庭芳口中得知了一些细枝末节的情报,只不过毒发的陈庭芳虽然不惧后果放肆大骂,却仍保有最后一点理智,没有说出关于任何主使者的消息。 陈庭芳大部分时间都在安神药的作用下昏昏欲睡,这次容璲要来,上官雩没给她喝药,她虚弱地坐在床上,没有内力护身,毒酒对她的影响更加深重。 贤妃,朕来看你了。容璲拿着药瓶,在陈庭芳床前笑了一声。 陈庭芳眼睛一蹬,回光返照般就要开口,容璲把药瓶抛给傅秋锋,傅秋锋上前扣住她的下巴不顾她挣扎,把一瓶药全灌了下去。 容璲眼皮跳了跳,嘶了一声:卿下手真不客气,对待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要温柔一点。 贤妃娘娘给陛下下毒时真的很温柔。傅秋锋放下药瓶擦了擦手,臣对待男女皆一视同仁,再说臣已经很克制了,比在地牢里下手轻了十倍有余。 容璲斜了他一眼:囚犯的下巴是不是碎了? 怎么可能,碎了还怎么招供。傅秋锋理所当然地说。 两人随口聊了几句,陈庭芳的咳嗽声逐渐停下,她捂着脑袋用力晃了晃,随即脸色骤变,比方才还差。 陈庭芳,事到如今,也不必思考什么礼貌说辞了。容璲开门见山,傅秋锋从旁拖过一把椅子,容璲一撩衣摆坐下,又接过傅秋锋的茶,指了指面如死灰的陈庭芳,傅秋锋给她也倒了一杯。 何时杀我?陈庭芳长叹一声,是我给你下毒,是我迷恋太子,对你心怀怨恨,全是我一人所为,与我父亲无关,你杀了我吧,无论是毒酒白绫,还是凌迟腰斩,我都无怨无悔,只不过你别想从我口中问出消息,殿下的死比任何刑罚都痛彻心扉。 哼呵。容璲意味不明地感叹几声,你莫不是忘了,你神志不清时说株连九族你也无所谓。 陈庭芳不去看容璲,盯着床顶:父亲是朝中重臣,身负重任,悬系万千黎民,陛下若是明智,就不会为了一个为情所困的女人影响朝堂。 那可不一定,朕不知你是怎么看待陈峻德的,但确有万千黎民因他而死!容璲握拳一砸扶手厉声道,陈峻德贪污朝廷赈灾款项,收受地方污吏贿赂,出卖重要军情陷害前线将军,朕收集了三年证据,见缝插针扶植自己的亲信,就为了搬倒陈峻德,你以为朕会放过这个机会? 陈庭芳露出难以置信的诧异来:不可能父亲他就算收过一些礼,父亲对我的任性百般包容,若非我主动要入宫,他甚至不会让我入宫争宠,他怎么会害人! 朕无所谓你信不信。容璲起身在房内绕了一圈,上官雩和暗卫应该都仔细搜过,想来不会再有什么证据,但他走到窗前,低头静静看了一会儿,然后喊傅秋锋过来,指了指窗口。 傅秋锋看了看下方窗缝里黑白相间的残渣,掏出手帕沾了一点捻了捻,笃定道:是鸽子的粪便。 宫里不养鸽子,为何鸽子会停留在这里?容璲走回去,笑问道,飞鸽传书,但飞鸽传书距离过长也不可靠,所以与你联络的人,大约就潜伏在京城之中。 陈庭芳渐渐发慌,冷静不下来了,她惨淡地笑起来,看着容璲:你有如此明察秋毫的本领,看来沉迷酒色不理朝政是你故意展露出来,欺骗众人的。 主要是想欺骗你爹。容璲嗤笑。 你就算问我,实不相瞒,我也给不了你有用的情报。陈庭芳认了命,撩起额前散下的头发,想要精神一些,他用飞鸽传书给我传递命令,但大多数时候只是让我静待时机而已。 还有为你宫中的暗道打掩护。容璲替她补充。 想不到你连这也发现了。陈庭芳闭眼叹息,所以我更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不知道他是谁,他总是带着面具,我只能告诉你他的名字公子瑜,这一切都是你自讨苦吃,你若没有谋害太子,如何有今日自发为太子报仇的所谓逆党? 那太子为何先要谋害朕?容璲抬脚踹了椅子,他怒上眉梢,将手中茶杯砸到地上,容瑜已经是长子,深得先帝喜爱,他就算视朕为无物,他又能损失什么?难道他不是以欺辱朕为乐?你喜欢的只是个弄虚作假的卑劣之徒! 陈庭芳没有生气,她恬静地翘起嘴角,仿佛想起从前那些日子:不,我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我从前也以为我也会随便嫁给哪个有权有势的男人,我生下来便锦衣玉食,巴结奉承我的人数不胜数,我得到了旁人永远无法企及的东西,就该为此做出牺牲。 朕不想听你不知所云的回忆。容璲愤然道。 听听又有何妨呢?你不就是来听我说话的?陈庭芳自顾自继续道,那天元宵,我去了灯会,猜对了最多的灯谜,但我丝毫没有得意满足,因为我知道我能做到,可我摘下那盏最华丽的花灯时,有人同样握住了手柄,他在金灿灿的灯联之下,是那么明亮自信,比那盏灯笼还耀眼,几乎让我看不清既定的前路。 容璲从来不喜欢陈庭芳,但看着她矛盾的露出喜悦而悲凉的笑容,一阵不甘和怅然若失让他烦躁不已,他的母亲也是相府千金,若是没有先帝,她或许也能这样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子,传为佳话。 陛下,喝茶。傅秋锋又倒了一杯递过去,就当听戏。 好一出大戏。容璲冷笑,可惜朕才是反派。 反派没什么不好。傅秋锋安慰他,那臣就是反派手下的喽啰。 你真不怕掉价。容璲夺过茶杯猛灌一口。 我们一同游园,看灯,闲聊,他送我一条手帕,告诉我若是有缘,就一定会再相见这难道不是上苍的启示吗?若上苍要我随波逐流,为何又让我与他结识?陈庭芳喘了口气,眼里渗出一点光彩,我坚信我们会再见,推掉了所有求亲的人,不久之后的宫宴上,我被茶水打湿了衣袖,然后收到了一模一样的手帕,他是太子容瑜,那么温柔谦逊,那么端正有礼。 他是我的知音,是因为他,我才真正活过。陈庭芳红了眼眶,我们相识甚久,却始终遵守礼教,未曾有半点逾越,这是我现在唯一后悔的事我将第一次给了一个恨之入骨的男人。 容璲抬手捂住了额角,两人同时沉默下来,过了半晌,傅秋锋在这阵干涩的沉默中越发忐忑,一边担心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容璲的私事,一边又期待容璲作何反应,同时又隐隐认为容璲不会对陈庭芳做过什么。 他百味杂陈,最终想出了个借口,提醒道:陛下,这碗药何时失效? 容璲转过身,面向陈庭芳,冷着脸坦白道:你的第一次留着死了去给容瑜吧,朕从来没碰过你,你知道朕有很多蛇,朕对你下了幻毒。 陈庭芳眨了眨眼,用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为什么?你难道不举吗? 作者有话要说: 容璲:不!傅公子快来作证! 傅秋锋:不,我不能 第49章 公子瑜02 容璲:荒谬!无稽之谈! 容璲抬手一指傅秋锋:朕有的是嫔妃公子投怀送抱,朕只是看不上你而已! 傅秋锋顺着容璲的手指瞥了眼自己,默默往他身后移了一步。 他隐隐约约已经有过这个猜想,但亲耳听容璲说出来,倒也有几分惊讶,心道容璲这样宁可下毒都不碰不喜欢的女人的皇帝可真是凤毛麟角。 你这是恼羞成怒,我从未听说过有皇帝欺骗嫔妃假装临幸这种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陈庭芳镇定地说,你没有临幸过韩昭容和楚婕妤,烧死的周婕妤也没有吧?从前还有刘昭仪来向我哭诉,陛下从来不去看她。 朕不喜欢她们。容璲强调道,你挑衅不了朕。 你的后宫一共才多少人?陈庭芳嘲笑一声,怪不得你一直没有子嗣。 容璲现在唯一后悔的事就是刚才说了实话,他看了眼傅秋锋,也不知道让傅秋锋说什么能摆脱这个话题,但傅秋锋正要开口,他又想起傅秋锋的之前的迅猛理论,还是抬手让他闭嘴。 朕不想在无谓的琐事上和你浪费唇舌。容璲冷声道,太子余党到底有多少人,是谁支援他们活动? 连我父亲都不知道他的女儿做了这种事,同样,公子瑜也不会告诉我任何我不该知道的事,我只要听从安排就好。陈庭芳斜眼打量容璲,她得知自己是中了幻毒,这时面对仇人,竟有几分荒诞的愉快,大笑几声,饶有兴趣地说,太子再和善,再温柔,他毕竟也是太子,一个当不上皇帝的太子,只有死路一条,没有人愿意走向死路。 每个人都在走向死路,难道你能长生不老?容璲白眼道。 你这是抬杠。陈庭芳说,殿下一定会为自己谋划生路,所以有些挡在他面前的障碍,就不得不清除,更别提这障碍还是出身卑微的你了。 你和容瑜都疯了吗?朕只是卑微的罪臣之女所生的儿子,竟然挡了堂堂太子殿下的路!容璲感觉万分荒唐,他咬牙切齿地怒道,你们都是令朕作呕的虚伪之辈,别再玷污和善温柔这个词了。 我也觉得也许是冥冥之中的某种力量。陈庭芳突然神叨起来,殿下同我说起过,他曾经待你很好,但有一次出了宫,在湖边遇到一个奇人,那人精通卜算,自称能窥得天书,预言容璲日后必成皇帝,而醴国圣女将成贵妃,容翊会被北幽刺客挟持,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北幽联合醴国兵犯大奕,贵妃忧伤抱病,不久身亡,容璲御驾亲征两年平乱,却留下暗伤,不到三十便郁郁而终。 容璲怔了一下,然后笑出了声:这预言真是曲折离奇啊,是窥得天书,还是落第秀才的妄想话本? 殿下一开始也不曾相信,但宽宏大量,不与他计较,这位奇人最后留下了一个名字,他预言即将出生的是公主,陛下定会取名为容瑰。陈庭芳摇了摇头,我们不得不信,一个月后,出生的确实是公主,而陛下也取了此名。 容璲不禁沉默下来,陈庭芳没必要说谎,为一个已死之人找理由,他看了看傅秋锋,却发现傅秋锋似在强压震悚,像打开了什么新大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