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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之间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却是一片沧海桑田。 他说:“我有错在先,我欠你的这许多……” “并没欠什么!”她打断他:“佟先生不必这样说。” 她不再叫他绍原,她想已经有另一个人叫他了,她这一腔真情也就别往上贴了吧。 他却是虚笼着手,在膝头上颤了颤。 她听着小艾在楼上收拾行李的脚步声,自己缓了缓,对他说:“我想,孩子回去之后,再等一年,跟着袁先生也有了长进,还是寻一所好学校,入学读书吧。家里请师傅总没有学校的环境好。” 他听着,明白她的意思,是怕他结婚之后,家里的环境更显复杂,不适合孩子成长。也是她不再信任他了。 他沉默着点了点头。 她想了想,横竖一气儿都说了吧,接着道:“小艾就还是照顾童童吧,让她只负责孩子的事情,别的事就不要派她了。”她说得太快,忽然觉得有些生硬,又补充:“可以么?” 他坐在一点残光里看她,说:“小艾留在这儿吧,她自己也……” “很不用,我这里也养不了多一个人。”她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直白的斩断了他后话。 她同他,成了彼此的另一个人。 他想起她让小艾交给他的那个信封,他知道她退戒指给他,里面那封信,他却始终不敢看。 她心里是恨他的吧,他想。 第 52 章 到如今,哪怕是恨他,他也觉得好,起码还同他有一点关系。 孩子和小艾都上了车,她送他出去,门廊灯发着黄光,他回头看她,微微蹙眉。 大约是怕他再说什么,她抬头斟酌了一会儿,向他道:“也许刻骨铭心还谈不上,佟先生,现在止步也很好,还能留一点洒脱在手上。”她半是劝人半是劝己,说完淡然笑了笑。 他看她笑,看得说不出话来,她说的不对,刻骨铭心谈得上。 学校开学那天天气难得的好,是有一点日光却又凉风习习的好节气,方惟抱着几册学校图书室里借出来的书,往学校大门去。 林荫道下的大门口围着一圈人,有学生也有老师还有一些路人,她是不爱凑热闹的,脚步未停匆匆走进大门里去。 她走到教员办公室,在楼梯拐角处碰到同样教法语的程老师,迎面撞到,他扶着黑框眼镜,一看见她就伸手拦着她。 方惟客气的向他问好,觉得有些日子不见,这程老师倒是变得热情了。 哪知他径直要把她引下楼去,方惟身不由己的退了两步,扶着墙问他:“这是怎么了?”瞧着他愁眉的表情,自己联想:“金校长发火了?不宜进去?” 程老师是个老派读书人,为人斯文极了,每常扶着眼镜腿的手指都要翘起一根。方惟没来时,他一个人教法语,方惟来了,他们两人倒能用法语交流,自有点惺惺相惜的味道。 他此时表情焦灼,一摇头,叹气道:“你还是先下去看看吧,看完了再忙别的事。” 方惟闻言朝楼下张了张,“看什么?” 老程急得跺脚,朝对面棠梨树下的布告栏指了指,说:“去那儿,快去看吧。”说着痛心疾首的夺了她手里的书,推她下去。 方惟疑惑着走过去,布告栏里贴着连续的几页对开大幅稿纸,像是油印的,几个大字:“私德不修,枉为师表。” 下面洋洋洒洒写了好几段,她没来得及细看,被下面的照片吸引了,底下附着几张图片,一张是她愚园路住的房子;一张是她和佟诚毅站在家门口说话,男人是背影,她是正面;最后是一张房契,房子的地址是愚园路1018号,房主人只留了个姓氏,其他隐去了,这人姓佟。 她站在人群外边,有种被雷劈在眉角上的感觉。这公告上说她长期与人姘居,占用男人私产,破坏他人婚姻,败尽妇德,不堪为人师表。文中一字一行的列举了她的条条罪状,有理有据如泣如诉。 她只觉得眩晕,一下子没想明白这里面的意思。许是躲是非躲惯了,她甚至呆在那儿,没想起来这一派胡言,该上前去撕了才是。 当她被叫到校长办公室时,仍旧没有反应过来。金校长翘着脚坐在一张牛皮沙发上,抽着烟斗,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坐。 她坐在他对面的凳子上,脑子不大灵光,没觉得像是审问。 金校长一贯暧昧的表情,他吐了烟圈出来,说:“方老师,今天叫你来,恐怕你也知道是为着什么事了吧?” 她抬眼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他一笑说:“本来呢,当初看你学识尚可,又有吴老先生的荐书,想着可以勉强一试。即便你带着孩子来上课,也并没说过你什么。原以为你能兢兢业业,起码不辜负吴老这一番赞誉吧。”他摇着头,不紧不慢的说着,脸上仍旧浮着一点莫名的笑意,接着道:“不想出了这样的事。你看,你有什么要说的?” 她看着他烟斗上的一点火光,思索一会儿,回他说:“我若说,这公告上写的全然不是事实。校长,您信么?” “那么,这些都是诬蔑罗?”他放下翘着的右腿,挪了挪位置,说:“先时我倒是想起来,确是有一位姓佟的先生,曾为你请过几天假,不知,是否就是这一位呀?”他抖了抖手里那份油纸,笑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