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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贵妃本宫不当了 第67节

    陛下这段时间简直就是连轴转,在御书房一坐就是一整天,忙着处理朝政召见大臣,每日去一趟钟粹宫陪贵妃用午膳就算是中途娱乐了。

    不提钟粹宫还好,一提钟粹宫,李德全都想叹气了。

    也不知道陛下与贵妃到底是怎么想的,一个是贵妃,一个皇帝,可以说这两人算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一对璧人了,可偏偏不按常理出牌,放着好好的饭菜不吃,偏偏要清粥白菜的过,陛下本来就劳累,午膳吃的太素身体压根就撑不住,但陛下又嫌麻烦,不让他再另外准备吃食,就自己这么挨着过,这才短短几天,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李德全起先心中还是有些埋怨贵妃的,陛下如今正是忙碌的时候,贵妃不体贴也罢了,还这么可劲的折腾,就算是恃宠而骄,也该有个度啊。

    陛下也是,居然还顺着。

    但这两天看下来,李德全渐渐也回过味儿了,这两人,斗着气呢。

    在李德全看来,这就跟小两口吵架一样,贵妃明显是心里有气故意在使坏,陛下呢,对贵妃罚又舍不得罚,就只能这么顺着。

    李德全突然出声,打断了萧颐的思绪。

    其实萧颐是在发呆,他在御书房坐了一下午了,却怎么都集中不了注意力,方才在钟粹宫中姜妧的话总会时不时的就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扰的他心绪不宁,他说暂时搁置不提,那是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姜妧的问题。

    萧颐思绪有些乱,其实他心中对自己这段时间的情绪变化隐约有些想法,但迟迟不敢确定,说来可笑,都是二十四五的年岁了,寻常人家的公子,在这个年纪,早就儿女绕膝,可他,至今孤寂一人。

    说句托大的,只要他想,天下女子任他挑选,就算是现在,后宫中的这些嫔妃他若是想宠幸也是理所当然。

    他怎么就,单单对姜妧上心了呢?

    可笑的是,系统中显示的至今都是零的贵妃好感值明晃晃的提醒着他,姜妧,别说爱慕他了,恐怕在姜妧心中,他连那四个陪她玩耍的嫔妃们都不如。

    还有,姜妧方才说的那些话,她是在怨他吗?还是对他失望极了所以不愿再喜欢?萧颐脑门突突的疼,只觉得心中有块石头压着似的沉闷不得纾解,萧颐越想心中越烦闷,干脆扔了手中的毛笔,掐着额角,静默不语。

    见萧颐这个模样,李德全不敢出声,只静静侯在一旁。

    窗外阳光灿烂,树枝飘摇。

    良久,突然听见帝王艰涩着嗓子开口了:“李德全,你说,为何她不信任朕?”

    李德全原本还有些昏昏欲睡,一听萧颐开口,顿时打了个激灵,完全清醒了,李德全迟疑:“谁?贵妃娘娘?”

    萧颐实在是不知道该跟谁说了,李德全是他身边的老人,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对于李德全,萧颐心中有那么几分信任,或许是有些事在心中压抑久了,急需要找个人宣泄,所以,萧颐开口了,声音压得很低,像是自言自语:“她说,她不信任朕,她为何不信朕?朕哪里待她不好?”

    李德全:“......”

    难怪陛下从钟粹宫出来就怪怪的,原来问题出在这儿。

    李德全不知道陛下与贵妃两个人单独在殿内到底都说了些什么,怎么好端端的就谈到信任不信任这个问题了呢?

    还没等李德全琢磨清楚这个问题,就听陛下又开口了:“李德全,你觉得,贵妃待朕,如何?”

    李德全:“......”

    这可真是难为他了。

    李德全虽然是个阉人,但没吃过猪rou也见过猪跑,陛下这副样子,不就是纯情少年情窦初开的懵懂样子么,都快奔三的人了,才开窍...李德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过这总归是好事儿,最起码代表小主子有希望了。

    “陛下,您要听真话吗?”李德全问。

    萧颐淡淡瞥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朕许你畅所欲言。”

    李德全应了一声,现在脑中飞快的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稳稳开口:“陛下,老奴觉得,贵妃从前待您十分上心。”

    从前?

    李德全只当没有看见萧颐诧异看来的眼神,继续道:“不知道陛下可还曾记得贵妃刚入宫时的场景?”

    刚入宫?

    萧颐仔细回想了一下,脑中却只有一个模糊的记忆,那大概是姜妧刚入宫的那天,按照礼制,只有帝后大婚,才会有三媒六聘之礼,凤冠霞帔穿皇后朝服,从皇宫正大门入,皇帝亲迎,帝后一同接受朝臣跪拜...至于其他嫔妃,哪怕是贵妃,也只不过是一顶小轿直接接入宫中。

    他见到初为贵妃的姜妧是在钟粹宫,少女一身贵妃朝服,五官明艳,就仿佛一朵盛开的芍药,灼灼其华,满室光辉,或许是头一次打扮的这么隆重,少女还有些不习惯,行礼的动作也有些笨拙,起身的时候差一点就要摔了,还是他扶了一把,那时她看向他的眼神...

    但他很快就走了,借口还有朝政要忙,因为他应承过汝南王,就算接姜氏入宫,也不会宠幸她,这是他与汝南王的约定,他自然会遵守...哪怕她是他后宫里的第一个女子。

    随着李德全的问话,一些他以为自己早就已经忘了的记忆被翻了出来。

    李德全看萧颐的表情就知道他想起来了,李德全心中叹了口气,觉得接下来自己要说的话估计会让陛下恼怒,但不说也不行啊,李德全回忆:“奴才还记得,贵妃刚入宫那会儿才刚刚满了十五岁生辰,就跟如今的公主一样,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呢,那时宫里还只有贵妃一个后妃,有一段时间,贵妃会日日让人来给您送羹汤,连着送了有一个月的时间,后来就没再送过了...”

    因为送的羹汤从没有哪一次能呈上萧颐的御案。

    “应该是前年的七夕,贵妃亲手给您绣了一个荷包,说实话,老奴从没见过那特别的荷包,那日贵妃本想亲手交给您的,但您突然有事要出宫,贵妃就只能让老奴转交...”

    萧颐知道,他见过那个荷包,确实是很丑,说是绣的龙,看起来却歪歪扭扭连蛇都不像。

    “后来,太后做主为您选了一些妃嫔入宫,再后来,淑妃也入了宫,从那会儿起,贵妃娘娘就鲜少再往承乾殿送东西了,也没再吵着说要见您。”

    “陛下,老奴说句大不敬的话,奴才不知道您从前是怎么想的,为何会冷落贵妃,但这人心呐,是最脆弱的,一旦心冷了,想再焐热就难了。”

    “老奴在这宫中几十年,别的本事没有,看人的本事还是有几分的,贵妃娘娘心思赤诚,看似行事毫无章法,实则最是玲珑不过。”

    “您问贵妃为何不信您,老奴想,不是不想信,是不敢信。”

    其实李德全很想直接说,你自个儿之前是怎么对人家的自个儿心里没点数吗?就贵妃那个脾气,指望哄两下就能一笔勾销,做梦去呢吧你!

    就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陛下,李德全也忍不住摇头,说一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民间夫妻可以床头吵架床尾和,但在帝王家又不同,”李德全深吸了一口气:“陛下,您想想从前的丽主子,再想想从前的,皇后。”

    说完,李德全立马跪在了地上,低垂着头,不再说话。

    萧颐眸光募地一动。

    先皇后与先帝也算是青梅竹马,两人自小定亲,先帝登基后就迎了先皇后入宫,先皇后也是出身勋贵之家,家世显赫,但入宫多年无子,不到四十岁就去世了,先皇后去世后,先帝还很是低落了一阵,但很快又迎了新人入宫...

    萧颐对那位先皇后印象很好,可以说,他能有今日,还多亏了先皇后的恩惠,当初他远赴边关,从一个守城小将做起,那会儿两个皇兄都已经初露锋芒,他想在边关出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先皇后为了让他不至于被人使绊子白白折损在边关,曾托人照拂他...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回报恩情,先皇后就去世了。

    年少时,他还为为何先皇后如此大度对不是自己的孩子都这么照拂感到疑惑,还是他的母亲丽贵人跟他说,因为不在乎了,所以,也就无所谓了。

    丽贵人也曾说过跟李德全一样的话,这世上,最难缝补的是人心,心伤了,就算再补上,也会存在一道裂痕...

    “咔嚓——”

    一声脆响传来,李德全抬头,顿时惊呼出声:“陛下——”

    萧颐手里的茶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四分五裂,凉透了的茶水混着血水哗哗往下流,不一会儿就染湿了桌案。

    “陛下,有没有伤到经脉?奴才马上去唤太医。”李德全几乎是连滚带爬从地上爬起来的,慌忙就要出去喊太医,却被萧颐给叫住了。

    “不必了,”萧颐喊住了他:“朕没有大碍。”

    不顾李德全欲言又止紧张的神情,萧颐淡淡道:“你先出去吧,朕想一个人静静。”

    等李德全一步三回头的满怀不安的走了,萧颐才垂眸去看自己的手,因为捏得太过用力,掌心嵌进去了不少碎瓷片,鲜血透过伤口不断的往外涌,不一会儿就糊满了整个手掌,瞧着十分骇人。

    萧颐面无表情的将嵌进去的碎瓷片给拔了出来,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仿佛受伤的不是他。

    萧颐盯着受伤的手掌看了一会儿,突然,握拳,攥紧,一股钻心的痛意从掌心传来,萧颐忍不住闭了闭眼。

    “姜妧——”

    【滴——恭喜宿主贺喜宿主,经系统检测,宿主情绪波动已经达到峰值,俗称,情窦初开,正式开启直男追妻副本,开局友情送三分,加油,冲啊——】

    萧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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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颐:“……”

    .

    第59章 追妻第一天   不是好人…

    不得不说, 系统绝对是破坏气氛的一把好手,萧颐原本沉郁的心情,被突然冒头的系统这么一哔哔, 立马就跟那天上的云似的,风一吹就散了, 只剩下无语。

    御书房很安静,安静到只能听见他并不怎么平稳的呼吸声。

    萧颐手上的伤口还没有处理, 掌心几道伤口纵横分布, 因为方才用力握过, 有一道伤口深得可怕, 看着都觉得疼,萧颐却只是一脸平静的看着,静坐了一会儿, 萧颐才起身去拿柜子上放着的医药箱。

    萧颐并没有唤李德全进来帮忙, 虽然是右手受了伤,但并不影响他左手的发挥,萧颐包扎伤口的姿势很熟练,一言不发的将金疮药糊了上去,然后又用纱布缠好,最后用牙齿咬住纱布打了个结,就算是左手作业, 包扎的也不算粗糙,一看就是个老手, 简直和之前姜妧的包扎成了鲜明的对比。

    等伤口包扎好, 萧颐还保持着静坐的姿势,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受伤的手。

    萧颐也说不清楚现在自己心中的感觉,方才李德全的那番话勾起了他的许多回忆。

    要萧颐现在去回想, 他甚至都不大能想起刚入宫时姜妧的模样,他鲜少踏入后宫,除了一些必要的宫宴,后宫嫔妃几乎没有机会出现在他面前,从前萧颐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甚至觉得,他待姜妧不薄,许了她贵妃的位份,后宫除了太后之外她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他自认为做到了当初对汝南王的承诺,给予姜妧最大限度的自由,护她周全。

    李德全的那番话,就直接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将他下意识忽略的事情大喇喇的摆到了他面前。

    他想起来,之前在宫外遇刺后,姜妧说的话——

    “从前,陛下连臣妾的面都不愿意见,臣妾还以为是陛下不喜欢臣妾,厌恶臣妾...”

    厌恶?

    萧颐眸光微动,他怎么会厌恶?

    或许是每次姜妧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都表现的十分夸张让人看着有些故意,就像今日一样,轻易让他陷入愤怒的情绪,而下意识的忽略了她话中的真情实感。

    她应该是怨的。

    怎么会不怨呢?

    若是刚入宫的姜妧确实是爱慕她,那他这些年对她的冷待,就生生将这份爱慕一点点给掐灭,也就是说,如今的姜妧,是他自己亲手造就的。

    他能理解汝南王不愿让女儿入宫的心情,当年,丽贵人弥留之际,就曾拉着他的手喃喃,说,若是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她宁愿不碰见先帝,那样也就不会入宫,不会有后来的一切。

    宁为平民妇,不做帝王妻。

    萧颐自己是从不受宠的皇子慢慢挨过来的,他亲眼见证了他母亲的不幸,萧颐想,若是他有女儿,或许也不愿意送女儿入宫,后宫有什么好的呢?

    萧颐闭了闭眼,不自觉的将缠着纱布的右手缓缓收紧,只觉得心脏某处揪着疼。

    若是没有系统这个意外,他会恪守与汝南王的约定,姜妧还是他后宫中不受宠的贵妃,此时恐怕还在继续被关禁闭,他则继续他的皇图霸业,朝着做一个英明神武的合格帝王的方向努力,等时机到了,姜妧会按原定计划出宫,他与姜妧,就像两条短暂相交的平行线...

    可现在,萧颐扪心自问,就算没有系统这个因素,他还愿意按照当初与汝南王的约定,放姜妧出宫吗?

    萧颐攥紧了手,很快,渗出来的鲜血就染红了纱布,淡淡的血腥味儿弥漫开来。

    “既然都是贵妃了,又何必出宫呢?”

    萧颐静默半响,突然笑了出来,眼神幽深,像是在喃喃自语:“朕突然就想反悔了——”

    萧颐知道,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或者说,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好人。

    他是一个靠着自己,一步一步,踏着尸山血海坐到皇位上的人。

    所有人都觉得他威严、公正、冷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