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千金她又躺下了 第1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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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一直沉默不言的徐子乔都看了他一眼。 齐铭晔面色寻常:“徽明也该赢一局了。” 周围的学子面上顿时浮现笑意,齐铭晔在徽明极有威望,也一直严格要求所有的人,他们对他也很信服。 今日若说要忍耐,他们也不会有何意见,只是心底到底憋了口气。 如今听他说不退让,怎么能不高兴。 那边,瞿斐然低下嗓音,用只有他们四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道:“你是觉得,林水月若真加入进来,咱们没有胜算吧。” 齐铭晔扫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白羽挤眉弄眼地道:“胡说八道,咱们齐公子这出,分明是想承林大人的情。” 齐铭晔低头轻笑。 他说得没错,齐铭晔是看重大局,但他更懂衡量利弊。 在太学院与林水月间,他选择林水月。 退让未必会赢得太学院上下的好感,但领了林水月这个情,他们便有理由与这个林大人走得近些了。 今日试了下,莫说一个太学院,便是在座所有书院加起来,也比不过一个林水月。 那边,王学士还想说些什么,殿上的皇帝已经道:“就按你说的办。” 王学士瞬间住了嘴。 徽明一众学子看着林水月缓步行至对面,皆是严阵以待,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觉。 林水月站定,问:“谁先开始?” 她今日穿着大晋官袍,更显面容昳丽,雪肤桃腮姝色无双。 齐铭晔抬手道:“大人先请。” 林水月倒也不跟他们客气,微颔首便道:“方才我也听到了诸位所言,但有一点,需得分清楚。” 她眼眸若寒潭深水,幽沉又望不见底:“律法是律法,人情是人情,法自来不以人情来定,人情也不该由法来批判。” “律法是立国之根本,不能也不可以为任何人动摇。若因他一人而动,牵连的便是整个律法根本,为法留情,是否也要为情而改法?” “若一国之中,律法朝令夕改,毫无威严可言,日后又以何来论罪处罚,又以何来树立威严?” 她说话不疾不徐,吐字甚至有些慢,然而说出来的每句话,却都是铿锵有力,并且极其符合她这个刑部官员身份的。 徽明那边被她气势所压,一时陷入了沉默。 而后徐子乔起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大人所言不无道理,但学生认为,律法是人的律法,行的不只有威严,也有人情。” “其根据不光只是冷冰冰的律法,更当以人为本。若律法不为人所用,那便沦落为刽子手中工具,才是失去了立足之本。” 林水月轻笑了瞬。 她笑起来时极美,刹那间宛如满墙蔷薇盛放,是既生动又耀目,惑人至极。 “徐公子说的没错。” 底下的人傻了眼。 “这怎么还有辩驳时附和对面说法的?” “……难不成她也被徐子乔说服了?” 正迷惑间,却听林水月复又淡声道:“但律法本就是无情冰冷不讲情面的。” 徐子乔怔住。 “你说的那个讲人理,通人性的叫做道德,人以道德为要求,约束自身及他人,而法为制裁。” “既为制裁,就必须条例清晰、明确、有效。且今日你我所言的,并非是此官员所为是否合乎人理,而是他犯下的罪。” “既是罪责,便理应由法条审理。” “律法除大人所说内容外,还应当具备的最为主要的一项,不应当是信服力吗?”齐铭晔起身,朗声道:“若律法处置了一人,却在百姓当中失去了信服力,又何来律法之威严?” “而失去信服力的律法,又可还具备约束力?” 林水月平静地道:“齐公子,律法不是佛祖。” 在座之人皆是一怔,随即忍俊不禁。 连那与她对上的齐铭晔反应过来,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林水月却是道:“律法建立之初,便不是为了让谁人来信奉,叫谁来追捧的,它是条例是规矩,旁人不管信服与否,都应被秉公处置的条例。” “律法要的,是执法之人的按律行事。”她认真道:“更是国之安定根本,敢问诸位,安定这等重要的事,应交由信服力来决策吗?” 此言一出,徽明那边的学子纷纷犯了难。 白羽忍不住道:“这是一开始就往人家的思路上去走了,全部被其带着走,而今跳不出来,完了呀!” 不错,林水月上来不谈对错,只讲律法。 结果他们说着说着全部跟她一起歪到了律法上,完全落到了她的节奏里,这会她只不过反问了一句,就把他们问住了。 辩论中,最害怕的一件事情,无异于陷入对方的思维中。 “可无论从任何层面来说,这位官员做下的都是为国为民的好事,若因为律法无情势必要将他处置,岂非寒了天下人的心?律法是冰冷的条例,可执法者不该是有血有rou的人吗?”徐子乔再次开口。 却是对林水月此前的问题避而不答了。 到这步,他们已然落了下乘,而今不过借着其中还立得住的点来打。 若林水月坚持对方才的问题刨根问底,那他们便彻底输了。 但她没有,闻言轻笑道:“诚如徐公子所言,故而在执法者的选择上,应当三思而后行,那若徐公子是这位执法者,此官为国为民,你放,此后又有人因特殊情况而触犯律法,你也放。” “那这律法岂不形同摆设?依照徐公子所言,凡触犯条例者,都拉出来评判一番,此人有没有为国为民,有没有做过好事。” “这世上最为复杂的便是人了,大jian大恶之人,也偶有心慈手软时,善良温和之人,也有其原则及根本。且,诚如今日这道辩题一般,这等事情的出现便代表着争议。” 她顿了瞬,看向徐子乔,问道:“那当意见不统一,想法不一致,各执一词时,又听谁的话?” 徐子乔面色一白,张了张嘴,竟是说不出话来了。 徽明学子议论纷纷。 瞿斐然苦笑:“这是输了个彻底。” 林水月不抓一个点,不揪一个词,按照他们思路走,照样把他们问得哑口无言。 甚至听多了,都觉得她是对的了。 他们徽明都出现这种感觉,更遑论其他人。 “本就是如此,立法就是为了解决这等争论,若什么都叫人判决,那各人皆有各人的意见,这还不吵上天去了。” “这人就该处置了,以儆效尤。” “不愧是刑部侍郎,此前还以为这位林大人是徒有其表,眼下看来,其见解之深,思虑之周全,远远超过了在场之人。” “也不尽然吧,这道辩题,本身就是站在律法这边的人更加占据优势。” 胡西西一听这话,就笑了:“方才整个太学院被徽明问得哑口无言时,你们怎么不说律法这边有优势了?” 那些官员轻咳了两声,假装没有听到她说话。 而那边,徽明议论许久,复又站起来两个人,每次提出的观点,都被林水月淡淡回击过去。 她面容不尖锐,甚至情绪始终平和,不受他们言语影响,就给了这些学子莫大压力了。 这种岿然不动的模样,像极了一座大山压在了所有人的心头上。 以至于后半程上,一整个徽明的人俱是无言以对。 那瞿斐然顶着压力,最后说了一句:“我方始终认为,法条之下,尚有人间真情,而一位一心为民的好官,不应就这般被处置。” 这已是最后争辩,伙同此前那谭寅念题目没什么区别了。 未想到的是,林水月接了腔。 她目光平和地道:“不错,法条之外另有人情,百姓的意见不能当做立法之根本,却也不能置之不理。” “故而此案最佳处置方式,当是按处律法,但参照特殊,法外容情。” “贪墨有罪,但为民无罪,更罪不至死。” 语毕,满园皆静。 徐子乔怔怔地看着对面端坐的人,许久都回不过神来。 而他身侧的齐铭晔亦是已有所思。 至于此前热闹纷呈的人群,此刻已经是鸦雀无声。 林水月起身,对殿上的皇帝行了一礼。 皇帝面上看不出喜怒来,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沉默许久后道:“今日辩驳,很是精彩。” 底下的人反应过来,纷纷附和不已。 白羽小声地问:“这是怎么回事?气氛如此古怪?” 他们徽明输了辩驳都不如那些个官员的脸色精彩。 齐铭晔闻言道:“这个辩题是依照此前发生过的事情而立的,而辩题中的这位官员,在当时确实是引发了不少的争论。” “也因为这些争论,迟迟未给此人定罪,却将他收押在了牢狱之中。” “关押三年,自尽而亡。” 徽明众人也沉默了。 林水月最后这番话,原不是说给他们的,而是说给了这满朝不愿做事,事事推脱的官员们听的。 无论是死是活,当给出个决断。 拖着不处置,将人熬死了是个什么事。 白羽瞠目结舌,一时也是无言以对。 “今日辩驳,徽明书院胜!”那边,根据今日表现,给出结果。 锣鼓敲响后,花园内的气氛才缓和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