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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表通民国 第26节

    又过了一会儿,村长家的饭就做好了。

    周霆鹤派出去帮忙的人没人家敢要。村长回来时就又原样带回来了。

    他让婆娘先盛给两位老总吃,然后又同周霆鹤商量,“您带来的老总们,您看留十个在我家吃,其他的就到二丫家去行不行?”

    周霆鹤看了一眼碗里白米饭上的两片rou,道:“村长费心了。”又看了沈青禾一眼:“我们去看看。”

    沈青禾此时也没有什么进食的欲望,她还想着那小女孩头上的斑秃,闻言立刻起身跟上。

    二丫家原来就是两人先前问路的那户人家。村长领着他们进去,沈青禾发现这户院子很小,里面只有两间土胚房。十几个人同时涌进去根本站不开。

    周霆鹤只好让要吃饭的十个人等在外面。

    村长一进去,就赶紧上前小声嘱咐厨房里出来的女人,“......都是城里来的老总,好好招待......”

    女人有些紧张的点着头答应。虽然也是拿出了家里所有的粮食,但她家的饭菜到底比不上村长家的丰盛。门外的人一人只分到了一碗菜粥。

    等吃完了饭,周霆鹤就吩咐他们回去换下一队人进村吃饭。

    过了一会儿,大门‘咯吱’响了一下,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男人。

    男人身形瘦削,面色有些苍白,长着一双倒三角眼。突然看到院里的两个陌生男女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

    女人赶紧过去解释道:“是城里来的老总”,右手偷偷比了个拿枪的姿势,“就是来吃饭的。”

    然后有些急切的推着人往屋里去,”快进去吃饭,二丫正等着你呢。“

    男人再没有朝他们看一眼,微微低着头往屋里去。

    这时,屋里的门帘子掀开了,二丫笑着叫了一声“舅舅”,就扑了过来。

    男人之前有些冷冽的脸上瞬间就挂上了一丝笑容,答应一声,将二丫抱起来,往屋里去。

    “等等。”周霆鹤突然出声,站了起来。

    女人扯着男人进屋的身子似乎颤了颤,半转过身来,问道:“老总……有什么吩咐?”

    周霆鹤将桌上的菜粥端起来,缓缓走过去,说道:“把粥给孩子喝吧。”

    沈青禾有些疑惑的看向他,他往前走时正好给了她一个侧影,然后她就看到了他腰后侧别着的一把□□,他的手已经摸到了手柄上。

    沈青禾心里猛地一颤,一脸戒备的盯着眼前的状况。

    周霆鹤走过去,将手里的粥递给女人,然后用手摸了摸男人怀里的二丫的头发。

    沈青禾就看见他缓缓收回了那只准备拔枪的右手,然后一脸平静的转身走回来。

    女人明显松了口气,端着粥和男人一起进屋了。

    看到门帘被放下来,沈青禾连忙问道:“那人有问题?”她不敢问的太大声,又怕周霆鹤听不清楚,问话的时候身子微微倾斜,凑到他耳边去。

    “你还记得进你店里的那个贼吗?”

    “记得啊,怎么了?”

    周霆鹤音调平稳,轻声说道:“前几天从医院跑了,走之前杀了一个值夜班的护士。”

    “你是说刚才那个男人……”沈青禾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身子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冷颤。

    眼前土胚房的门帘经屋里煤油灯一照,上面影影绰绰映着三个晃动的人影,温馨而和睦。

    作者有话要说:

    第28章 自由之论 ·

    沈青禾看他老神在在的点了一根烟,问道:“不用跑路吗?”

    “跑什么?”

    沈青禾瞪大眼睛看着他——大哥,屋里可是个杀人犯。你就不怕人家半夜三更趁你睡着捅你一刀?

    周霆鹤看出她脸上的未言之意。笃定的道:“他不敢乱来!”

    话音刚落,女人就从屋里出来了,看沈青禾碗里的粥没怎么动,就有些踟蹰的问道:“饭菜不合您胃口?”

    这是个怎么看都十分纯朴的女人,要搁在平时,沈青禾一定会不好意思,觉得辜负了别人的心意。毕竟为了他们这一顿,人家也算是倾尽全家口粮了。

    可现如今,沈青禾只觉得这地方处处透着古怪和危险。恨不得立刻离开。可周霆鹤一点这方面的意思都没有。等女人收了碗进厨房去,她看着他将吸完的烟把儿踩在脚下,没好气的道:“吸烟有害健康,尤其是二手烟!”

    “怎么?这会儿知道怕了?以前可……”周霆鹤本想打趣她,话说到一半儿却想起两人之前的两次事故碰面都属于不可说,只好转移话题,“第二队人马上就进村了,我安排你到村长家去休息,等明天一早就回城。放心,我会留下几个人盯着他的动静的。”

    周霆鹤做这些其实都是以防万一。

    只要知道大批的警察就驻扎在附近,这人再狂也不敢这会儿自寻死路。况且,他知道真正的内情是自从得了他的吩咐,那些闲帮不顾人还在医院,就天天跑去恐吓,甚至还收买了那个被杀的护士时刻盯梢,这才把人给逼急了。

    沈青禾问:“你呢?”

    “我待会儿就回山上去。”周霆鹤答。

    “那我要跟着你!”

    “什么?”他错愕的看向她。

    “我要跟着你!”沈青禾又重复了一遍。直觉告诉她跟着周霆鹤,远比到村长家去睡觉要安全的多。

    第二队警察进村了,周霆鹤就在刘寡妇家门外招了个小警察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沈青禾离得远听不清,但看那小警察看了刘寡妇家大门一眼,点头应了。然后招手叫了五六个人往村外去。

    紧接着是第三队、第四队……周霆鹤走时跟村长交代,今晚的一应花费,他方才给的那些钱不够的,改日等回城就会派人来补上。

    破天荒的时,一向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老总们突然有人性了。村长既惶恐又高兴,点头哈腰、千恩万谢的送他们出村子。

    回到山下,周霆鹤就将沈青禾安置到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并嘱咐道:“没事不要出来。”然后又带着人上山去了。

    沈青禾和衣躺在床上,明明眼睛都困的有些睁不开了,但还是无意识的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此时此刻,她真是无比后悔,为什么要一时兴起到此一游,不然的话,她现在肯定在柔软的被窝里做着美梦,才不是露宿在旁边有一堆尸骨的野外。

    刚才进帐篷前她看见又有警察抬着什么东西下山来,并没有装车,而是存放在了山下。虽然周霆鹤不动声色挡住了她的目光,但沈青禾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最要命的是一静下来她就会忍不住想起。

    不知什么时候,帐篷帘子突然动了一下,沈青禾一下就被惊醒了,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睡着了。抬腕看了下手表,已经快凌晨两点了。

    帐篷入口处周霆鹤带着一身寒气进来,看到沈青禾一骨碌坐起来,问道:“我吵醒你了?”

    “没有。”沈青禾摇摇头,道:“只是很久没有在外面睡过觉了,总觉得睡不实。”她上次在外面过夜,还是上一世大学刚毕业单位上组织团建的时候。只是当时的心里充满了新奇,于今日的漫长等待截然不同。

    “坑挖完了?”沈青禾边问边下床,她想将帐篷里这张唯一的简易木板床让给周霆鹤,就被他一下就按住了。

    “别动,我一会儿就走了。”他道,“只是进来告诉你一声镇宁村那人抓住了,这下你可以安心了?”说到后来眼睛里有了一丝戏谑。

    这么多警察,那人既然已经被认出,定是难逃法网,但他们挖着坑还能抽空去抓个人,这效率还挺高的嘛。

    沈青禾问:“怎么抓住的?你们直接重进他家里了?”要是那样的话女人小孩儿是不是被吓坏了。

    “不是。他半夜准备跑,被我们在村口逮住了。”

    沈青禾就想起他在刘寡妇家门外低声吩咐手下的情形。

    “你早就预料到他要跑?”她不由惊叹。

    周霆鹤不置可否。

    交代完了要说的,他就又转身出了帐篷。

    沈青禾这次反而睡不着了。她坐着发了会儿呆,就跟着出了帐篷。

    外面好些警察似乎都已睡着了。他们直接以天为盖地为席,蜷缩在地上,一个挨着一个。

    被安排值夜的人员举着火把在空地上慢悠悠巡着夜。

    沈青禾看见周霆鹤站在不远处的一颗树下。她想要走过去,迈出一步又止住。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她看着那背影,心里突然涌上一缕情绪,那感觉就像——

    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她步入社会进的第一个公司,带她的第一个领导,当年上位失败被一脚踢出公司的那个晚上,他站在三十三层的办公室落地窗前,就是这样的背影带着淡淡的……凄凉……

    是的,凄凉!

    沈青禾不由闭了闭眼睛,她不明白心里为什么会突然有了这样的情绪,好像全世界的坏情绪都涌进了心里。

    沈青禾轻轻吐出一口气,想要赶走这种异样情绪。睁开眼时周霆鹤恰巧转身,他见了她。沈青禾重新迈动脚步,缓缓走近。

    “怎么出来了?”周霆鹤问。

    “睡不着。”沈青禾习惯性的笑笑,又问:“你呢?坑不是挖完了吗?”

    “跟你一样。”

    “哦。”

    “沈青禾,”周霆鹤突然叫她的名字,“你生活的地方是怎么样的?”

    就像被什么蛰了一下,从头麻到手指梢。沈青禾只觉得脑子翁的一声,脸上血色瞬间尽退。

    她看着他,脑子飞快的转起来,想着措辞。

    周霆鹤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也不在意,他继续说道:“我小时候生活的地方很……自由……”他组织着措辞,“我经常听到父兄在书房里慷慨激昂,他们引以为傲为这个自由的国度添砖加瓦。可我总记得老师所说的自由,吾所为皆吾所想。”

    “吾所为皆吾所想……”沈青禾重复他的话,缓缓笑起来,“你大概被你的老师骗了。”

    “什么?”周霆鹤惊愕的看向她。

    沈青禾侃侃而谈:“你老师所说的自由我理解为是一种绝对的自由。而事实上,绝对的自由是不存在的。这个世界任何的角落,自由都是有限制的和前提条件的。最基本的前提就是道德和法律。”

    她道:“所以你不开心就是在纠结自己感受到的世界和老师说的不一样?”

    周霆鹤愣了愣,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也许每个人心目中都有一个自由国度,或善或恶,就看你如何实现罢了。

    “快回去睡吧?天要亮了。”周霆鹤重新恢复了以往的淡然,好像之前那个多愁善感的人并不是他。

    沈青禾点点头,转身往回走。庆幸似的长舒了一口气。

    真的要吓死了,他还以为周霆鹤发现了什么呢。那一瞬间她第一想法是抵死不认,反应过来这个世界的警察抓人好像不需要什么证据然后立刻就下意识的看表,若是时机正好,她就能立马给他来个大变活人。

    还好他只是突发感想,纯属想找人听他说说话罢了。可周霆鹤一个性子比冬日寒冰还冷的人突然想要向人倾诉,这似乎更让人惊恐吧。

    沈青禾仔细分析他一反常态的原因——好像他刚才站着发呆的方向是山上吧。可山上的坑不是已经挖完了吗?还有什么值得他惦念的吗?

    沈青禾回帐篷的脚步顿了顿,有了一个新的疑惑,那么多的尸骨,真的是杀人狂魔一人所为?

    哎呀,鸡皮疙瘩起来了,不能再想了。沈青禾摇了摇脑袋,经那些匪夷所思的想法赶出脑海,快步回了帐篷。

    天一大亮,周霆鹤立刻整肃队伍回城。沈青禾打着,哈欠往他车上爬的时候,突然看见了二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