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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釉痕到了瓶底的部位时,稍稍呈现出些许的堆积,这就在瓶身上形成了一种瓶口颜色略浅,越往下颜色越深的层次感。 弥月在心里拿它与之前博物馆里的那只小瓷碗对比了一下, 觉得首先这个瓶身的釉痕就有些呆板, 连粗细都仿佛差不多, 像挂了一道门帘似的, 完全没有之前小瓷碗表面的红丝那般灵动飘逸。 其次,颜色也缺乏变化。没有从深到浅的过度,除了靠近瓶底的一部分呈现出略深一些的玫瑰紫, 其余的红丝都是比较接近的玫瑰色。 这就导致了从远处看, 会觉得这个瓶子颜色非常明艳, 但细品的话,却少了些许令人回味的韵味儿。 弥月在见到小瓷碗之前,曾在林青山的老友那里见过一对血纹瓷的胆瓶。那对胆瓶品相完美,虽然釉色血丝不如严赋的小瓷碗那般灵动,却也是非常漂亮的, 底色莹润, 釉丝也十分飘逸生动。 与这两件精品相比, 这一件玉壶春瓶的品相,需要打一个很大的折扣。 弥月翻来倒去的将瓷瓶看了个遍,全神贯注的劲头也感染了会议室里的其他来宾。不少人都屏住呼吸,紧盯着大屏幕上他的动作。 弥月验过瓶底,又仔细查看过瓶口的内部情况,终于放下了手里的瓶子,在桌边直起身。他没有理会严赋阴晴不定的脸色,而是直接问赵家兄弟,“鉴定书,要不要?” 赵家兄弟愣了一下,互相对视一眼,都有些迟疑。 能直截了当的说出要不要鉴定书,就是说这名鉴定师已经有了十分肯定的结论,并且会对他所作出的鉴定结果负责。 这个问题……好像有点儿严重? 两个人一起将征询的视线投向了严赋。 严赋干咳一声,“这个不着急,毕竟是你一个人的鉴定结果。我们交流学习的目的,就是要听听大家的声音……” 弥月看着他,唇角微微挑起,露出一个有些讥诮的表情。 严赋心中恼怒,正在想要怎么把这个小崽子撵下台,眼角的余光就瞥见观众席上站起了一个人。 严赋顿时像看到了救星,忙不迭的对这位自告奋勇的宾客表示欢迎,“这位客人也是想近距离看一看吗?欢迎,欢迎。” 他不动声色的往弥月的方向让了让,希望他自己识趣一点儿,主动退下去。没想到弥月脸皮特别厚,竟然对他的小动作视而不见,反而跟他一起拍起巴掌,对这位客人表示欢迎。 严赋气得后槽牙都要被咬碎了。 主动上台的也是一位英俊的年轻人,年龄与弥月相仿,气质上却更显成熟,举手投足间有一种古代贵公子般温文尔雅的气度。 弥月脸上浮起微笑,“雁老板,幸会。” 走上来的这一位,就是弥月刚刚听了一耳朵八卦的雁轻。 说实话,弥月还是挺佩服他的,被古玩协会的老专家欺负,竟然也能漂漂亮亮地反击回去,还把这位德不配位的所谓专家拉下马,也是个能耐人了。 弥月一向欣赏有能耐的人。 雁轻微微一笑,朝着他伸出一只手,“幸会。有机会的话,真想看看你这一整套的履历,想必十分惊人。” 弥月笑着与他握手,对他的恭维倒是不怎么在意,“工作经历都是真的。不过那些考试啊得奖啊什么的,其实没什么正经用处。装逼用的。” 雁轻又笑,觉得这位“弥小友”的性格还挺讨人喜欢。 “有机会的话,可以来‘六七家”转转,”雁轻朝着他伸出了一根橄榄枝,“我那里也是有一些好东西的,勉强可以入眼。” 弥月客客气气的接过了对方的好意,“有机会一定去。” 严赋黑着脸看这两位寒暄个没完,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雁老板,请。” 雁轻收起了和气的神情,一边掏出手套戴上,一边朝着长桌走了过去。 在座的宾客开始在大屏幕上观看新一轮的鉴定。 雁轻的动作也是十分熟练的,比起弥月来更多了几分随性。几分钟之后,他放下了手里的玉壶春瓶,抬起头对弥月说:“要不……你先说说?咱们就按照先后顺序来吧。” 严赋连忙上来制止,却被雁轻一句话拦住了,“严馆长,今天大家过来,难道不是交流学习,而是听你的一家之言?或者,我们的意见都不能说?只有你的意见才能说?” 严赋干笑,“这……当然不是。” “不是就好。”雁轻朝着弥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就让我们每一个人都有机会畅所欲言吧。” 弥月忽然觉得跟雁轻相比,自己就是一个书呆子,不高兴的时候也只会直统统地抬杠,不像雁轻,人情圆熟,长袖善舞。尤其跟严赋这样的老狐狸对上,颇有几分四两拨千斤的轻巧。 弥月决定多观察观察雁轻的为人处世,好好跟他学学。 弥月顺着雁轻手指的方向走了两步,抬手指了指长桌上的玉壶春瓶,大大方方的说:“这个瓶子是假货,当工艺品买卖的话,不超过二百块钱就行。超过了,你二位就买亏了。” 严赋和赵家兄弟直接懵了,完全没想到弥月说话会怎么直白粗暴。 雁轻也愣了一下,忍着笑把脸扭到一边。 弥月继续说道:“我们都知道,宋代是文化与艺术发展史上的一个鼎盛时期。这个时期的艺术审美延伸到了生活的各个方面。就瓷器来说,器形大多简单优雅,讲究一个线条美,釉色也大多很素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