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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照日天劫 作者:默默猴 内容简介: 欲望的尽头还有什麽? 按照命运,劫兆终将成为遮蔽大地的黑暗之手,于十二年后为中宸州带来漫长的永夜……但此刻,他不过是个身负六阴绝脉、无法修习内功的浮华公子,在父亲的盛名下,靠酒色麻痺自己,除了与meimei劫英的禁忌之爱,人生只剩下一片虚无。 直到某天,一场谋杀改变了劫兆的人生…… 用rou体交换爱情,用爱情交换权力……而权力,能换来什麽? 天生抱恙,世代恩怨,阴谋旋涡中苦苦的挣扎,这样一个废物男人,如何争霸天下? 奋斗,拼搏,永不放弃……当然还要加一点点的运气,和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人缘!奋斗的历程就是争霸天下的过程,也是猎艳江湖的旅程。 是男人,就要永不放弃!天生我材必有用! 楔之一:围城九嶷,玄泉钟鸣 南陵城天武军中军大营 邓苍形缓缓褪下虎首金盔,盔鍪内的硬革衬里离开发顶的瞬间,被压迫了一整夜的头皮一松,一股撕裂般的刺痛忽然涌现,似乎可以感觉血液窜过淤凝的血脉,疼得他微微蹙眉,鬓边挤出蛛网似的细纹。 虎首形盔饰的纹缝里爬满斑剥铜绿,所剩不多的鎏金面上映出一张模糊扭曲的黝黑脸孔,随着帐里摇晃的烛火明明灭灭,轮廓虽不真切,额鬓边的灰白却反而看得十分清楚。 “原来我……也到这种年纪了么?” 想当年,一提起楚州的“腾云虎视”邓苍形,谁都知道是百军盟齐盟主身边首屈一指的大将,为齐盟主训练亲兵、南征北讨,是北方响当当的人物。后来齐天放多行不义,众叛亲离,终究被“那个人”所消灭;那人欣赏邓苍形治军严谨,不但以客将的礼遇身份将他延入麾下,许他保留旧部、自行节制,更封为“五虎上将”之一,尊荣犹在本部诸军之上,一时传为美谈。 这一晃眼,也过了十几年了。 “五虎上将……” 邓苍形抚摩着雾蒙蒙的鎏金虎盔,不觉苦笑。 “虚名不仅误人,也误青春啊!” 远方的呐喊、廝杀声似乎已告一段落,只馀祖龙江的涛浪隐隐拍岸;帐外一阵清脆的鞘甲嗑碰响,一条被拉长的黑影投在牛皮帐上。 “中郎,我是延庭。”喉音清亮沈着,带着些许少年人独有的尖亢。 “进来。” 帐门一掀,一股血腥混杂着烟硝火燎的气息随风送入,一名白皙瘦小的少年军官扶刀快步走进,对几后的邓苍形微微欠身。 “礼数就免了。”他一挥手,抬头便见少年沾满血污的文秀面孔,年轻的脸上略显疲惫,但那双细长的丹凤眼中仍蕴有精光。那是沙场劫馀、百战得胜的老兵才会有的眼神。邓苍形心里已有了谱,嘴上仍习惯性的问:“邪火教退兵了么?” “退了。” 少年扶刀趋近几前,几上摊着一张巨幅的城郭图样,牛皮制的图上绘满朱、青点线,钜细靡遗的列出城里城外的双方布防。 “敌人佯攻青龙、朱雀两门,各约千馀人。” 名唤“延庭”的少年军官指着东、南两处城门,神情冷淡,彷佛经历那场激烈攻防战的是别人,而不是他自己。“另有两千人攻打西边的白虎门,这处的人比兽多,约莫是本部军。我派弓手集中清扫西门,一刻钟前敌人已退,损伤须待天明后才能清点。” “退得快了些。”邓苍形蹙眉沉吟:“我还以为会再胶着一会儿。”屈指轻叩桌沿,一时陷入长考。那少年军官曲延庭跟了他好几年,知道是邓中郎的老毛病,静静扶刀站到一旁,也不打扰。 邪火教以魔门传的外道秘法驱役猛兽,恃以称霸南境,麾下的猛兽军团极其耐战,若不能射杀役兽之人,这些猛兽无论体力或杀伤力都远超过人类,对战起来十分辛苦。 前南陵城守章衢是出身中京军系的名将,为“那个人”把守南方门户多年,在天武军内的评价很高,却在对邪火教时一战全溃,八千守军被黑夜里蜂拥而来的山豺、狼群,甚至白额猛虎屠杀殆尽,能活着退回城里的还不到两成。章衢被撕咬得不成人形的残躯一送回中京,军师立刻派出八百里加急的快马,把邓苍形从西边战线调了回来,命他接替阵亡的武锋将军章衢,火速移防南陵。 “世上多的是攻城掠地的猛将,但精於守城、撤退、百万军中拏孤救亡的名将,普天之下也只有将军一人。” 回到中京的那晚,军师独自来到邓苍形位於城南朱雀航的府邸,偌大的厅堂里空汤汤的,摇曳的昏灯残焰划出她一身黑衣如墨,更衬得雪肤腻白,如覆奶蜜。 邓苍形坐在还盖着白布的太师椅上,眯着眼打量着巧笑倩兮的娇小丽人,居然没有半点心猿意马的绮想,只觉如临大敌。 军师并不喜欢他。 就跟其他出身中京军系的同僚一样,邓苍形的“客将”身份标示着他曾经率领百军盟的兵马对天武军作战,难缠的程度令众人记忆犹新;双方所结下的梁子,也绝不会因为“那个人”对他的青眼有加而自动抹灭。 更重要的是:没有人相信像“腾云虎视”邓苍形这样的名将,能真正居於人下。一个齐天放就够了,嚐过被背叛的苦楚,这头被义气束缚了十几年的当世猛虎,心中怎么可能还容得下“效忠”两字?世间还有谁受得起他的忠诚?所以这些年邓苍形始终小心翼翼,只是周遭的疑虑并没有随之减少,彷佛他的恭谨慎微是另一种满怀阴谋的伪装。 “军师谬赞了。如有用得上末将处,但凭 军师差遣。”邓苍形答得不卑不亢,假装没听懂她话里的讥嘲。 为了不露锋芒,十二年来他没有抢过一阵先锋。举凡诱敌、奇袭、扫荡、突围等军功最卓着的任务,邓苍形从来不主动争取,宁可担任断后、运补之类的工作,只要不引人注意就好。 即使如此,背后的非难与谤议却始终没停过。有人质疑他隐忍太过,必有图谋;也有人笑他将老胆寒,不配并列五虎上将的名位,暗地里给取了个外号,管叫“邓檐头”……檐上的瓦当虽刻虎面,毕竟是窖泥烧就的假老虎,岂可与啸傲深林的猛虎山君相提并论? 军师“咭!”一声笑出来,水汪汪的杏眼一转:“将军真是豪气。那我也不客气啦!眼下有件事儿,我瞧世上也只有将军能辨得到,可这事儿难辨得很,须得将军应承一声,我才敢说。” 不就是移防南陵么?邓苍形心里想。他在回京的路上听到风声,章衢被咬得骨rou支离、惨不忍睹,天武军多的是勇冠三军的武将,却不是谁都愿意跟野兽打交道。 “军师请说。” “那我就当你是答应啦!” 军师拍手笑着,从襟里取出一幅手绢模样的小小方巾,摊在桌面,精绣的单丝罗上透着她怀里的玫瑰幽甜,隐约带着些许温热乳香,嗅着令人心魂一荡。邓苍形斜眼一瞧,见丝罗巾上绣着山形水流、城砦要冲,居然是一张具体而微的绢丝地图。 “我要请将军帮我守着一处,照看一处。” 邓苍形微微一怔,突然明白她方才不是有意挖苦,这的确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任务,除了自已,他实在想不出天武军里还有第二个人能辨得到。一股久违了的热血冲上脑门,他垂望着身前的娇小女子,两人四目相对,霎时间有种心照不宣的感觉。 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这是我的意思,不是庄主的。” 如果让“那个人”知晓,绝不会让他去送死。 邓苍形点了点头,拱手道:“邓某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军师殷望。”这代表他自愿成为军师的共犯,不会把这项秘密任务的内容泄露出去,包括“那个人” 在内。客将本没有抗命的权利,但至少要多给他一些兵力;南陵没有坚城高楼,想死守一定得捱得住消耗?……这是这句话里所隐含的交换条件。 军师嫣然一笑,昏暗的厅里宛若牡丹绽放,扑面送来一股幽甜异香。 “将军有此觉悟,那是最好了。” 她咯咯娇笑,掩嘴的小手微翘着的幼细白皙的尾指,犹如一只精雕细琢的玉蜻蜓。 “夷陵将军邓苍形听令!命你率本部亲军,七日内驰赴南陵,坚守城池,不得有误!所需粮秣器械,我会让储胥城尽量供应,只是大战在即,还请将军坚持忍耐,共体时艰。” (本……本部亲军!) 邓苍形虎目一睁,多年来的小心谨慎却已成为本能。他抱拳躬身,及时避开与军师四目相对的窘况;过了小半晌,才从齿缝里迸出一句:“末……末将得令。” 军师银铃般的笑声回汤在四壁萧然的空旷厅里。邓苍形只记得她倚坐在覆盖着白布的长背椅中,黑细绸禈裹起的一双玉腿浑圆紧致,小脚上套了双缀着碾玉碎蝶的黑缎绣鞋,比他的手掌还小半截,不足一握;裸露出的右脚背圆润细腻,竟比玉牙儿板还白。 她终究还是摆了他一道。 (这么美的女人,忒毒的心肠!) 她……也该有三十七、八了罢?这些年来却丝毫不见老态,瞧她偎在椅中轻晃双脚的模样,分明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娇憨少女。一瞬间,邓苍形突然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彷佛身在记忆的游流夹缝,满腔的无奈无处宣泄,全都化成了恍惚朦胧…… “中郎!” 曲延庭的声音带着一贯的冷彻,将邓苍形的思绪拉回现实。 “虎贲中郎将”是邓苍形的军衔,领有六品官秩,在中京军系不算小官。邓苍形除了中郎锵的实官,也曾受封为“虎牙将军”,转调南陵时又特别昌封“夷陵将军”,延庭似觉其中的安抚之意过於露骨,始终拒绝喊他“将军”,仍以“中郎”称呼。 邓苍形清清喉咙。“损失多少人?” “死了三十五,伤者百馀。死者中有二十三名山君直的弟兄,伤者多是新军。” “山君直”是邓苍形直属亲军,以当初在楚州的百军盟旧部为基础,招募中京左近郡县的贫农子弟训綀而成,经过十几年的征讨损耗,如今号称一千五百员骁骑,实际大概只有一千出头而已,是战死一名就减损一分的珍贵战力。曲延庭便是“山君直”出身,二十出头的年纪,被邓苍形破格拔擢为行军司马。他口中的“新军”,则是邓苍形接管南陵后才从附近徵募来的娃娃兵,加上本部与章衢的残军,共有五千人守城。 折去一名山君直的士兵,损失远远超过十倍的新军。但实战中,山君直的阵亡数字却往往比新军来得高。 (死的都是些什么人吧?是楚州的同乡子弟,还是承恩县、沐圣县的京左人氏?什么时候……才能把他们的遗骨带回家乡?) 邓苍形揉一揉紧皱的眉心,在心里叹了口气。 帐外的风咆忽然狂暴起来,刮得旌旗猎猎作响。邓苍形彷佛能想像江北冬初时,那随着北风铺天盖地而来的黑厚阴霾;这样的风再刮几天,便要下起鹅毛细雪来了,就像是从黑幕里漏出一点一点的白絮,吹得漫天乱舞…… 他观察了一个多月,留心鸟兽草木的动静,记录云层、水流的变化,一点一点感受铁甲上传来的透骨之寒,判断今年雪线将越过祖龙江。严冬,终於要来了。 “延 庭!”惯战沙场的初老虎将一挥手,丝毫没有泄漏心中的感慨:“命司库发下冬衣,我料这几日内便要下雪,明日一早让人清点存粮,准备过冬。倘若这冬天来得够快够猛,邪火教的那些个王八蛋就要倒楣了。” 曲延庭闻言一澟,秀气的丹凤眼里掠过一抹精光。 三个月前,邪火教尽起精兵,号称五万大军,以十倍的兵力,将一个小小的南陵城围得水泄不通。 邓苍形派人在城外堆满腐士,掘开了祖龙江支流的堤防,溃堤的江水漫入南凌城周,登时将四野淹成一片沼泽潟地,邪火教的攻城梯、冲车、骑兵,甚至连他们擅长驱役的野兽部队全都受限於泥沼,於是攻城退化成最原始的“rou身与城墙”之战,南陵得以支持至今。 自从“三律倾异”的神秘预言被公诸於世,中宸州的天候果如预言所示,变得越来越寒冷,春夏两季也逐渐缩短;十数年间,北境的冰雪线不断南移,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逼近祖龙江。邪火教兴於南方,对越冬作战的经验不如北方的天武军,如不撤退,冬天自会为天武军收拾掉这些南方蛮兵。 “我这就去准备。”曲延庭扶刀一揖,匆匆掀帐而出。 邓苍形叫住了他。 “”瓦鸺“那边有没有消息?” “两个时辰前回报过,山下没有动静。” “让他们改成半个时辰回报一次。传我的口令上山,请将军籙那厢准备撤离,莫要再拖延。如果那些个小牛鼻子还是不肯就范,便让”瓦鸺“一家伙绑了,通通带回来!” 如果可以,说不定中郎早就这么做了。曲延庭微一抿唇,硬生生咬住一抹笑意。 “知道了。”刀甲铿然,飞快退入风中,偌大的帐里,又只剩下一个人。 邓苍形剔净烛花,在儿上展开一幅更大的地图,图里南陵不过是祖龙江畔的一个小点,距离最近的标注是稍北的“储胥城”,再往南的图点全以朱笔涂覆,最底下写着大大的“邪火教”三字,字迹殷红如血。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东、北、西三方。四方的巨大色块将整张图分割成五个区域,中央柳黄色覆盖的范围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