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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赵谨克与赵太后说了半晌西北的军政,小皇帝便有些坐不住了,心不在焉了许久,终于找了个由头出来。 “哀家看陛下是又坐不住了吧。”赵太后睨了幼帝一眼,一语道破,却也不强留,“既然陛下想去,那便去吧。” “谢母后。”幼帝得了这话,立时便站了起来,正是准备告退,又瞥见了陪在一旁的季柔,“朕一个人去也怪没意思的,不如舅母……”幼帝的眼睛咕噜一转,故意瞥了眼赵谨克,“舅母陪朕一块儿去御花园里走走?” 这? 季柔有些惊诧,下意识扭头看向赵谨克。 赵谨克也默了一瞬,看了季柔一眼,轻轻点下头。 “是。”季柔站起身。 风轻拂,带着阳光的干燥味道,大内御花园修的是极宏大的,但论精致却是不及高门府宅里的园子。 季柔与一众跟随的宫人随着幼帝信步而行,小皇帝一离了水榭,明显心情也飞扬了起来,虽不似普通孩童蹦蹦跳跳,可行走间的脚步也是轻快。 “朕听太傅说,西北不比京城,风沙大,舅母这样柔弱的女子,在青州的这些年肯定过的不习惯吧?”幼帝随口道。 “回陛下的话,”季柔缓缓道:“西北的风沙虽大,却不及青州城内,只是日头的确晒人。臣妇听人说,要再往西走,在前线打仗的地方才是黄沙遍地不见草木。” “是吗?”幼帝道:“要是有机会,朕还真想去看看。” 幼帝负着手走着,一步一行都带着老成的模样,却偏生是一张稚嫩的脸庞,抬头来叹一声,老气横秋,“可惜朕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听人说,南边也是另一番不同的景象,烟雨蒙蒙,小桥流水,这景致好的……心向往之呀。” 幼帝一派向往之色,仿佛能透过这重重宫墙看到千里之外,转过头来却不见季柔回应,不禁道:“舅母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也没见过南边的景色?” 季柔低着头,谨慎答话:“陛下富有四海,若是想要什么总能做到的。” “富有四海也不能随心所欲啊,此乃昏君所为。朕小的时候,舅舅就跟朕说过。” 幼帝一步步踏在石径上,腰间玉佩上的流苏一晃一晃,“舅母怕是不知道,其实朕启蒙的时候教我的不是太傅,是舅舅,朕很小的时候舅舅就开始教朕千字文了,朕有时可怕他了,比怕太傅还怕他,怕他一生气,就不给朕带宫外的小玩意儿了。” “舅舅平时在宫外,也是这么严苛吗?” 季柔略默了一下,平日见赵谨克事实都是顺着她的,哪里来的严苛不严苛。可总不能拆自己夫君的台子,只笼统道: “夫君治学,素来严谨。” “那怪没意思的。”幼帝撇了撇嘴,“不过舅舅是朕的亲人,朕知道,他做什么都是为了朕好。” 季柔垂着的眸光偷偷瞥向幼帝,撇开身份不论,幼帝这样的年纪能说出一番话,倒是个明事理的好孩子。 跨过荷池拱桥,前头还是郁郁葱葱正值茂盛的花草树木,一座歇脚的八角凉亭依然置于其中。 “到了。”幼帝指了指前头,“朕一早就让人把花儿和笔墨纸砚都备在了亭子里,方便朕临摹作画,舅母随朕一道过去吧。” “你们几个。”幼帝又转身指了几个跟随的宫侍,“去御膳房端些刚出炉的点心来,朕要吃千层酥,要现做的才热乎。” “是。” 宫侍领命退下,幼帝便继续带着季柔往前头走,临近那八角凉亭时,忽然便见那草木橫疏的小径里走出一人来。 “臣孟子方参见陛下。” “孟爱卿。” 幼帝仿佛也有些惊讶,却又有几分惊喜,“孟爱卿可是巡逻至此?” 孟子方拱手道:“回陛下的话,方才广宁宫太妃的猫儿走失了,微臣带了两个禁军过来寻猫,这才刚把猫抓住让人给太妃送回去。” “哦。”幼帝点了点头,眼角的余光瞥见季柔,忆起道:“若朕记得不错,孟爱卿与舅母似乎是兄妹?” “是。”孟子方道。 “那正好,”幼帝笑道:“朕要去亭中做太傅布置下的课业,不能带舅母逛御花园了,就有劳孟爱卿代朕陪舅母随便逛逛吧,舅母意下如何?” 季柔低着眉,“听陛下吩咐。” 幼帝愉快地点了点头,便背着手就大步往八角亭去了,只留下季柔和孟子方站在原地。 枝影摇晃,葱茏的绿叶在阳光下好像染了金光的鳞片,颤颤巍巍得抖动着, “走吧。”孟子方同季柔轻笑。“傻站着做什么?” “子方哥哥……现在是禁卫?” 季柔同孟子方一起转过身,初时同幼帝一般的惊讶之情过去之后,剩下的便是一种难言的复杂心绪。 当年赵谨克架在孟子方脖子上的剑,腾腾杀意剑拔弩张的事情,都历历在目。 她甚至没有替赵谨克同孟子方道过歉,也没有同赵谨克问明过缘由,糊糊涂涂一厢情愿地将此事逃避了过去这三年都闭口不提,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是呀,半年前刚升的中护军,是陛下赏识,也是父亲的荫蔽。” 孟子方这么淡淡说着,季柔也只是默默听着,敛眉低目,再不似从前那样有说不完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孟子方:从今天起,我就是钮祜禄.子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