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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渊便笑了,接过她手中想要端去刷洗的碗碟,道:“好,那日后你来生火煮饭,我来擦桌刷碗。” 说罢,便端着碗筷出了屋门,向院中的古井旁走去。 子歌踱步到床边,借着院中朦胧缥缈的皎白月色,看着沉渊走到那口老井旁,将碗碟放在一边的石阶上,然后抻了抻衣袖,动作不太熟练却又极其自然地放下摇辘,从井中拎起一木桶井水来,而后附身将那些碗碟一一洗过。 清冷似霜雪的月光铺散在他身上,他脸上神情一派专注自然,仿若那玉竹一般修长劲瘦的指间拿捏的并不是普通的粗陶瓷碗,而是一只用来泼墨写意的子圭狼毫,或是一块天然妆成的璞玉晶石。 子歌心中长长的喟叹一声——那是沉渊啊,这样一个上统诸星,中御万法,下治灵界的玉虚神君,现在居然在她这样一方简陋的庭院中,附身于粗石垒砌的井水池旁——给她洗碗。 子歌看着院中那抹淡然清冷的身影,一时柔肠百转,心中有多少怅然,就有多少甜蜜,那心意又软又轻,却将她一颗心都塞得完满。 沉渊洗好了几个碗碟,却没有转身回房,井水冰冷,晶莹的水珠还挂在他十指指尖,欲坠不坠,他在庭院中静立须臾,转身往屋后的一间茆舍走去。 夜风清凉,子歌倚窗而立,独立感慨了一番以后,便顺手将窗扉掩上,一回身,便看见消失了片刻的沉渊抬脚进了屋,随口道:“我烧了几桶热水,浴桶也收拾干净了,去沐浴洗漱吧。” “可真是个贴心疼人的公子啊。”子歌拍了拍他肩膀,玩笑着称赞道,而后一边向茆舍行去,一边得意叹道:“怎么就偏偏让我遇到了呢,何德何能,何其幸运啊......” 她嘴角含着明显的笑意,转身走到屋后的茆舍前,嘴边的笑容霎时凝固,眼中却逐渐涌起波澜。 那件茆舍本是平日里她沐浴所用,四周是用粗竹捆扎而成的竹排,聊作挡风遮目,但竹身之间用的是粗绳简单扎牢,竹排缝隙颇大,每每沐浴时免不得凉风直灌,她向来对这些细节之处不甚讲究,故此也从未放在心上。而此时,茆舍四面的竹架上皆覆上了一层草帘,白茅草扎成的软帘厚实且绵密,光是看着,就让人心里生出茸茸的暖意来。 而茆舍之中,浴桶已经被洗刷的干干净净,半桶高的热水正蒸腾着热气,小小的茆舍中一时暖雾萦绕,云蒸霞蔚。 子歌除去衣衫,迈入浴桶之中,全身浸泡在热气腾腾的水中,四肢百骸的力道都随波散去,一颗心酥软到微微发颤。 烟雾萦绕间,她昏昏沉沉地想,沉渊这样的一个人,给她这样的一份喜爱,果然是应了刚才那句打趣的玩笑之话——她是何德何能,又何其有幸啊。 子歌悠悠然的在与浴桶里泡了好半晌,直到茆舍内的热腾腾的蒸汽散尽,水也变得温凉,才恋恋不舍地从浴桶里爬了出来,穿好里衣,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屋里走去。 进了房中,就看见沉渊亦是身着一身雪白中衣,正躬身在床榻旁边忙活,而他手中拽着的、正要往床上铺的,正是子歌每每入夜时盖在身上的、四角处皆绣着银丝莲花的,那条锦被。 子歌一时愣在原地,连擦拭长发的手都一同僵住,半晌,喃喃道:“你在、在干什么......” 沉渊一扬手将被子铺好,还不忘将被角处抻得平整一些,直到那四个被角处绣着的银线睡莲都舒展盛放,才语气平静地转身答道:“铺床,准备入寝。”看着子歌惊疑不定的眼神,不由又疑惑道:“铺的不好?” 子歌心中霎时“腾”的燃起一把火来,一时间五脏六腑恍若荒草燎原般业火连天,那簇烈焰从心里一路上攀,直接烧到了她的脸上,她顿时觉得自己双颊guntang,连话都有些说不利落:“不是......这、这不是铺的好不好的问题......这是......”她深吸一口气,终于自暴自弃般的问道:“今夜......你睡这里?” 沉渊眉头微挑,道:“不。” 子歌不由的缓缓呼出一口气来,但这口气还没喘匀,就又听沉渊温肃沉静的声音传来:“不是今夜睡这里,是日后都睡这里。” 子歌:“......” 沉渊坐在床榻边上,又补充道:“况且昨夜我也是憩在了这里。” 子歌:“!!!” 子歌觉得,自己像是水集上那些挂在厚壁泥炉里熏烤的鸭子,此时,彻底的,烧熟了。 昨夜她元灵骤生异变,又经历了与沉渊的重逢、表露旧情,以至于心神耗损巨大,她连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如何睡着的都不清楚,又怎么会知晓沉渊是如何睡、睡在了哪的? 可眼下这番情形,着实让她有些进退维谷,她显然不能装死了事,装睡也已经晚了一步,要不......装晕? 也不好吧? 子歌心中一阵万马齐鸣惊涛骇浪般的翻滚,沉默片刻,犹豫着喃喃道:“不、不合适吧......毕竟你我还没有行过合卺之礼......哎!你干什么去......” 沉渊闻言直径起身,将放在一侧的外袍拿起来,随手往身上一披,抬脚便要出门,子歌震惊之余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后退两步便挡在了他的身前。 沉渊向来是严谨持重之人,想来听她一言,便要去外面再寻睡处,可是这宅院之中,唯一可供休憩入寝的便是这间正房和房中的这张木床,何况此时月夜已深,夜风又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