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细胞

    连烟来到约定地点时，傅庭延早早便到了。

    她打量着有几天没见到的男人。他看起来有些疲惫，清隽墨眸下有些乌色，但姿态仍旧无瑕，轮廓格外优美。

    连烟端起咖啡杯，微微抿了一口，问他，“最近很忙吗？”

    见傅庭延说“没有”，连烟又接着说，“你看起来很累。”

    她音色天然带股热意，即使语调平常，听起来却让人觉得温暖。背景里的爵士乐流淌在两人之间，慵懒如午后洒落窗台的冬阳。

    如果不是有无法开解的心事，傅庭延会觉得这真是个难以遗忘的午后，如他曾经无数次在脑海中幻想的场景一样——他与她这样面对面坐着，安逸平和，任情愫静静流淌。

    他很早之前便厌倦了这世上的许多人和事，对她却从未如此，傅庭延握住杯壁的手指紧了紧。他愈渐明朗自己的念想，却开始无法笃定她的想法。

    这日是闲散的周末，连烟自然不着急，可是看傅庭延一直紧闭唇瓣，她决定先开口，“想和我谈什么？”

    女人语调悠悠，傅庭延的目光落在那泛起涟漪的咖啡表面，不知到底是谁的心如这般乱了。

    本应很有底气的一件事，他的镇定却在她的悠然中逐渐消解。傅庭延喉结微动，嗓音清冽，“昨晚我看到你从一辆车上下来。”

    连烟搅弄着手里的咖啡，听到这话眼神变都没变，“怎么了？”

    “你拿着花。”

    他陈述着，却发觉自己的心又开始摇摆。

    “对，你没看错。”他听到她镇静的声音，怔着抬起头，不知该怎么问下去。再开口时，那本应有的质问已然偏离了设想，“……车里的人是你的朋友？”

    连烟听到这忍不住笑了下。再对上男人清冷的面容，很快就捕捉到了他眼底隐藏的希冀。她放下咖啡，手交迭在桌前，“庭延。”

    “我第一次知道，你也是个很有幻想细胞的人。”

    这话是什么意思？傅庭延感觉脑后的那根弦开始紧绷起来。

    连烟却只抿了口咖啡，感受着那苦涩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她觉得很有意思，傅庭延这样的人，竟也会保持着天真，比她还“积极”地找借口。爱啊，真是个有趣的东西……只是比起成为陷进其中的人，连烟更喜欢看到别人陷进去，特别是姿态高昂的男人，诸如傅庭延。

    连烟笑着看向男人，语调轻飘，“如果我说不是呢？”

    傅庭延心口一刺，面色骤然苍白起来，他无法控制地声音开始颤抖，“……不是？”

    连烟定定地打量了他几秒钟，才端起杯子，吹了吹热气，“开个玩笑。”

    但是不是玩笑，只有她自己知道了。咖啡香气扑鼻，睫羽覆住了连烟眼底的意味不明。

    连烟从不否认自己心眼小。从那次车里一别，她便起了捉弄傅庭延的心思。他是个情绪内敛的人，谈恋爱时候可没让她少吃苦头。他再喜欢她又怎么样？她谈恋爱时可一点没感觉到。如果不是那次车里她质问一番，她猜他到死都说不出口吧。

    现在这人想复合了，她便就要同意吗？哪有这样的道理？她还没捉弄够呢。

    傅庭延并不知连烟心下几番念头。只是这一张一弛，犹如悬崖勒马，令他那根紧绷的弦一瞬松弛了下来。

    但他心中远远不止这一处不解，“你……这段时间为什么总不回我消息？”

    其实他更想问她为什么对他的态度一会冷一会热的……但终究还是没问出口。

    “我太忙了。”连烟放下杯子，直直对上他的眼神，“我以为你能理解的。”

    她这话锋转的，瞬间成了傅庭延的问题，傅庭延一时哑然。可还没等他开口，一边突然传来个磁性男声，“在这儿呢。”

    他和连烟一同望过去，俱是看到张熟悉的脸，麦色肌肤，五官硬朗而棱角分明。他身板笔挺高大，即使一身休闲服，也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傅庭延心绪一顿，黑眸紧紧地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高大男人。这张脸，他再是印象深刻不过了，那次同学聚会搂着连烟，会泽停车场与她亲密接吻……他乍然的出现，令傅庭延心头涌上强烈的危机感。

    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他跟连烟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傅庭延这样想着，却忘记自己也是某个“过去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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