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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到底还是将他倒逼进了死角里。 七年前他的那番话到底对奚星海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那些刺刀一样的话语到底在奚星海的胸口上留下多大一条伤疤? 从前不去想,不愿去深究,现在这条疤明晃晃地摆在了他的面前,睁眼就能看到,伸手就能碰到……他才发现,原来那条疤真的很深,太深了,以至于,漫长的七年过去了,那条疤痕依旧没能愈合,无法愈合,轻轻一碰,便是鲜血淋漓的疼。 (……不然怎么解释奚星海当下的表现?) 自心口蔓延出来的歉疚之情几乎将他整个淹没,他想要去替奚星海承受,不管是受伤的手,还是被割伤的皮肤,不管是未愈合的伤口,还是被伤透的心。 ……他希望此刻坐在地上哭的人是他自己,而不是瘦瘦小小一只的奚星海。 喉咙发紧,他低下头,一遍又一遍地亲吻他手上的伤口,一遍又一遍地朝他道歉:“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奚星海仍旧是哭,“谁稀罕你的表白,我一点都不稀罕呜呜呜……还有你的破仪式,要不是你搞什么表白仪式,我也不会掉水里呜呜呜……” 闫飞航仍旧是道歉,“我错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表白,不该弄什么仪式,都是我的错……” “你唱歌也好难听,我一点都不想听呜呜呜……”奚星海继续哭诉。 “好,我再也不唱了,我错了,你别哭了,别哭了,我都快……”闫飞航一边抬手去擦他脸上的泪水,一边语无伦次地继续道歉:“我、我们现在就回去,都怪我,我不该表白,不该追你,我……你、你的伤口需要重新包扎,不然时间长了可能会感染。你别哭了,都是我的错……” 奚星海仍旧是哭,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哭到嗓子发哑,喉咙发干,几乎哭不出声音。 闫飞航已经被铺天盖地而来的歉疚淹没了,除了道歉什么都做不了。 过了不知多久,奚星海哭累了,慢慢地停了下来。 闫飞航帮他擦眼泪,低声说:“……我们回去吧,我们得回去了,再待下去,你要感冒了,你衣服都湿了,鞋子也是湿的,你的手也需要重新包扎……” 奚星海大脑已经处于放空状态。……他好像听到了闫飞航的话,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他朝着闫飞航木木地点了点头,他看见闫飞航背朝他弯下腰,便弯腰爬了上去。 他把全部的重量统统压在闫飞航的身上。闫飞航背着他站起来。 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道路两旁的草丛里。 天幕广阔而无垠,似一笼深蓝色轻纱,温柔地将这个世界裹住。闫飞航背着奚星海,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去。 奚星海还是有些哽咽,哭久了的身体不受人的控制,出了毛病的机器似的,一抽一抽。 闫飞航回头对他说:“别哭了,再哭要缺水了。” 奚星海也不想哭,“可是我的手,真的好疼啊呜呜呜……” 闫飞航的心也是一揪一揪得疼,他低下头,无声地加快了步伐。 农村的娱乐设施非常有限,入夜之后,大部分人都只能待在自己家里,看看电视,聊聊天,然后睡觉。 闫飞航辛苦弄来的音响设备没能发挥它原本应当发挥到的作用,却吸引了许多干累了农活躺在床上休息的农人们的注意力。 他们问着谁家在唱戏,从床上爬起来。他们走出家门,又循着声音的来源,来到大舅家的晒场上。 闫飞航背着奚星海回到大舅家门口的时候,晒场上已经围了满满当当的一圈人。 入夜后的晒场成了露天的KTV,不知从何而来的投影仪将电脑屏幕里的伴奏视频投放在大舅家贴着马赛克的外墙上。 观众是二三十个纳凉嗑瓜子的邻里邻居,表演者是KTV小王子裴瑞凡。 表哥给裴瑞凡放伴奏,大舅和舅妈坐在观众席上嗑瓜子。 奚星海掉进稻田里,形容狼狈。闫飞航满身泥污,亦不遑多让。害怕他们担心,他们悄悄地避开众人的视线,偷偷地回到家里。 上楼,回到奚星海的房间,关上房门,他们各自洗漱。奚星海左手不方便,右手也不太利索。闫飞航闭着眼睛帮他脱衣服,又闭着眼睛帮他擦身体。 擦洗身体时,皮肤不可避免地产生触碰,……闫飞航的手与奚星海的肩膀、奚星海的前胸和奚星海的腿……奚星海脸红了,耳朵隐隐发起了热。 在他视线可以触及的地方,闫飞航的脸也红了,耳朵也热了。 在他视线无法触及的地方,闫飞航身体的某处硬涨到几乎爆炸。 穿好衣服,结束漫长而甜蜜的折磨,他们都松了一口气。闫飞航下楼问表哥要了面包车钥匙,然后他开车表哥的面包车,把奚星海带回镇上的卫生所。 第55章 奚星海的脚扭伤了,轻微扭伤,不算严重,卧床休息几日即可。 麻烦的是他的手。刚刚愈合好的伤口再次撕裂,缝合起来非常麻烦,即使打了麻药,奚星海依旧抽气抽个不停。 起初闫飞航还站在他旁边,陪着,看着,心中满是疼惜,满是歉疚。 到后面,闫飞航依然心疼,依然歉疚,却顾不上心疼,也顾不上歉疚。 ……他得一刻不停地给奚星海擦鼻涕,擦眼泪,不停地安慰哭成泪人的奚星海,“不哭不哭啊,马上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