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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池躲避着思存的注视,那目光清澈又炽烈。她想知道一个答案,让她坚定,这些年在美国的孤独和寂寞,不是他愿意给她的。她只想听他亲口告诉她,他从来没有骗过她,他一直在守着他的承诺。 墨池却沉默着。他的脸色越来越冷峻,瘦削的脸上几乎暴出青筋。 思存问他:“你临时变卦了,不想和我再分别一次?” 墨池沉默。 “你起晚了,没有赶上飞机?” 墨池沉默。 “爸妈不让你去?” 墨池沉默。 “那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呀!”思存快哭了。她只是个平凡的小女人,墨池的食言,让她猜了整整六年,猜了无数种可能。今天,她只想让墨池亲口告诉她答案。他却始终回报以沉默。 “是你突然病了,根本没办法送我,是不是?”思存的眼泪流下来。 墨池低下头,细微地点了下。思存的心像是被揉碎了,她就知道,墨池不会违背他的承诺。他没有做到,一定是遇到了不可阻挡的原因。但是,她宁愿他是真的食言了,也不愿意他病得无法起身。 她突然扑到他怀里,眼泪瞬间打湿他的胸前,哽咽着说:“墨池,我多希望没有这六年啊!我们在北京旅游,在这里给我过20岁生日……回家,生下孩子,过一辈子……” “孩子”两个字深深触痛了墨池。六年来,孩子是他不愿提及的痛。如果不是他的过失,让思存失去了孩子,也许他们的命运就会不同了吧。墨池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着。他抱着思存,试探着问:“我们,重新开始,可以吗?” 思存吸了口气,僵住不动了,她爱墨池,可看到墨池她也会想起那六年的委屈和伤痛,她不敢再迈出那一步。况且,美国的公司有无数的会议和文件在等着她。留在中国,重新开始,是多么大的诱惑,可思存咬紧嘴唇,就是不敢点下头去。 思存哭得更厉害了,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墨池的心也在抽痛着,拍着她,低声说:“对不起,我不该对你提这个要求。我在深圳等你,你回来,我等你,你不回来,我也等你,好不好?” 思存仰起头,墨池专注地看着她,不顾这是公共场合。“不管你什么时候回来,都能在深圳找到我,我再也不让你孤独了。这次,我们说定了,不再改变。” 思存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墨池爱恋地帮她擦去泪水,“好了,不哭了。我们回去吧,不然医生该骂人了。” 他们回到医院,果然被医生训了一顿。墨池态度良好的认了错,回到病房。夕阳西下,墨池换回病号服,靠在床头昏昏欲睡。虽然没有吃到几片羊rou,可他很多年没有这么心满意足过了,他心头一松,睡了过去。思存帮他掖好被角,托腮凝视着他。生病这些天,他更加清瘦了,脸上却没了在深圳时的疲倦,眉梢眼角都舒展开来,嘴角含着微微的笑意,就像一个满足的孩子。 墨池出身富贵,思存却知道,他的要求从来就不多。她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她也何尝不想与他一起过简单平静的生活?可时过境迁,他们都不是当年简简单单的孩子,她在美国有责任,内心深处,她也知道,当年的事情,她还是无法释怀。她不知道经历了这么大的生活变迁后,他们的感情能否还像当年一样纯真。如果不能,倒不如把一切都留在记忆里。 医生下班前找思存谈话,墨池的病情既然已经控制住,近期就可以出院。思存免不了连连感谢。医生问道:“你们都是从国外回来的?” 思存如实说:“我从美国回来。他从深圳回来。” “那么,你们不是夫妻?”医生惊讶 了。郎才女貌的,怎么看都像是一对儿啊!而且,不是夫妻的话,女的能对男的那么上心吗?好家伙,前几天为了搬进病房,差点把他折磨死。 这个问题,思存没有回答。她问医生:“他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医生说:“理论上不会。不过胃出血大部分都是有溃疡历史,我们在病人的胃部也发现了大面积溃疡,应该是长期饮食不规律造成的。” 思存皱眉道:“他工作很忙,饮食好像不太规律。” 医生说:“所以,你要多关心一下,督促他吃药,给他做些清淡可口的食物,切勿暴饮暴食。”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医生认定了把照顾墨池的任务交给思存。 思存无言以对。如果墨池明天出院,她明天就得回美国。 医生说:“明天再观察一天,后天一早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 思存心里突的一下,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离开医生办公室,她没有给自己思考的时间,迅速下楼,打了一辆面的,到最近的航空售票处订了机票,一张明天到深圳,一张后天到纽约。她不敢多想,想多了,就真的舍不得走了。 回到病房后,天已经黑透了,墨池早已醒来,坐在病床上剥桔子吃。思存心里一痛,生病的男人就像小孩子。墨池今天就是这样,一整天只知道吃。他还没有见过他这么贪嘴可爱的样子。机票揣在皮包里,她不敢拿出来,也不忍心告诉墨池。反正他明天就出院了,先送他上飞机,她再静静离开。 墨池把一瓣橘子递给思存,笑着说:“橘子很甜,你也吃一点儿?” 思存心不在焉,随口说:“我不吃,你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