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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这一条长长的队伍出了城门,南城门再次顺畅起来。 马车轱辘转动,在地上留下两条笔直的车辙,解时雨嗅到黄土和水草的腥气,便知道他们已经到了京郊。 一阵颠簸之后,陆卿云停下了马车。 天色还未变黑,但是再往前,就是钦差休息的驿站,他们只需要远远坠在队伍后面即可,不必赶超。 陆卿云跳下马车,拉开帘子,低声道:“休息吧。” 他的声音,又恢复了平稳。 是平静到极致,不生波澜,有条有理,温情只在寒冰中放送的平稳,就连呼吸出来的,可能都是凉气。 说完,在一片晚霞中,他无可奈何的笑了一笑。 他是真不应该带上解时雨,自身尚且难保,前途又是未卜,云州再往北的大荒漠,更是如同沼泽泥泞,随时能将人深陷。 他有私心。 解时雨没留意到他的笑,内心也毫无波澜,一旦认定的事,她便不再多想。 人生每走一步,都无法回头,不会让你一再的重来。 下了马车,火似的晚霞给她蒙了一层鎏金,和陆卿云并肩一走,她能感觉到他的身体温度。 真好,令她安心的好。 其他人,大约只有小鹤觉得不好,她只想做个管家婆。 至于陆鸣蝉,他认为在陆卿云和解时雨这里,自己还可以孩子式的单纯,只论好玩,想要什么就直来直去的要,简直不要太快活。 客栈掌柜阅人无数,练就了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求生本领,连看都没多看他们一眼,就给他们开好了房间。 吃过晚饭,洗去满身风尘,解时雨沉沉入睡,睡到半夜,她口渴的很,起来喝水,却猛地愣在了床边。 窗外有人! 露出来的影子,像是个人影倒掉着。 窗外的人影,是个鬼魅似的小白脸,顶着乌青的两个眼圈,看起来肾虚的十分厉害。 能够逃过陆卿云的重重守卫,他洋洋自得,认为自己身手不凡,壁虎似的爬了两下,越发显得鬼气森森。 他打算看看这个小姑娘是什么来历。 竟然没被陆卿云给杀掉。 不过不能吓着小姑娘,他就悄悄的看一眼。 想到这里,他轻手轻脚的推开窗,倒吊着往里面钻,钻到一半,他停住,默默的想要退回去。 屋子里,陆卿云坐在门前,拉开满弓,箭在弦上,正对着他的脑袋。 他尴尬的笑了一声:“爷......” 陆卿云冷笑一声:“南彪,活够了?” “属下错了,”南彪看着没有放下的弓箭,从额头上滴下一滴冷汗,僵硬着脖子,一动不敢动,“属下回去领罚。” 陆卿云这才慢慢放下弓箭,递给吴影:“再有下次,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南彪逃过一劫,手脚发软的翻进来。 这下解时雨就站在他旁边,他也不敢多看一眼了:“江南路的消息送来了。” 说完,他捧上一个小竹筒。 陆卿云接在手中,并没有立刻去看,而是慢条斯理道:“你该稳重一些,吴影,盯着他改,改不了就换人。” 吴影面无表情的回答:“是。” 南彪那一身的冷汗又开始往外冒,战战兢兢作答:“属下一定改。” 陆卿云这才收敛了脸上的冷厉,从小竹筒中倒出来一卷薄纸,细看起来。 “贿赂钦差,这不稀奇,不过捕杀流民,是安抚使司下面的参议曹俊提的,这个人,心不正。” 南彪毕恭毕敬道:“那给他点教训吧。” 陆卿云平淡的一摆手:“杀了。” 南彪垂着手点头:“属下去办。” 陆卿云冷眼看他:“轮不到你去办,记住自己的本分,你在我布下的八卦帐中行走即可。” 南彪在心里给自己擦一把汗:“是,属下将消息传出去。” 第七十章 行路难 南彪被陆卿云训斥了个面无人色,离开的时候,都不敢正眼看解时雨,装死似的跑了。 而解时雨看着陆卿云出去,关上门,坐在黑暗中沉默的将此事想了一遍。 陆卿云是在将自己的底牌告诉她? 南彪——独坐军中八卦账,便是如同蜘蛛一般,吐丝撒网,并且撒出去的是一张巨大的网,搜罗天下消息,是只在暗处往来之人。 此人灵活胆大,管束他的人是吴影,他惧怕的人却是陆卿云。 她小口喝了点水,不知陆卿云的这一张网是如何编制出来,却在心里暗暗将陆鸣蝉与南彪做了个对比。 陆鸣蝉更胜一筹。 最动人心魄的消息,往往是从最不起眼的人口中传出,优伶、婢女、娼妓、乞丐、恶棍、剃头师傅、当铺、灶头厨师、澡堂、木匠,虽是下九流人物,却是无处不在。 知道了旁人不知道的消息,就是握住了命脉。 譬如文郁是天阉,就是极其有利的武器,关键时刻,可以救命。 她想这想法并非不能有,只是琐碎且费时,花费的银子也不少,不是现在,得等安稳下来。 三日后,江南路安抚使司参议曹俊,下乡丈量田地,猝死在田间地头,死的时候,眼睛瞪的老大,十指蜷曲,扣进泥里。 整个江南路,正是风声鹤唳之时,照理说,钦差还未到,就算要出事,也不是现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