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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到了,郡王如何会想不到? 郡王沉着脸来回踱步,余光忽然瞥见一位信任的心腹,那反应很是不对劲儿。心里一个咯噔,他有时奔波在外,无法照看小儿子果敦,就派心腹料理果敦的事,既是宠爱,也是一种保护。 正欲开口问询,心腹碍于压力扑通跪下,自个招了:“回郡王的话,是、是果敦王子所为。” 说着,一股脑将果敦与弘晏的交易明明白白地说了出来,却也客观,公平,公正,“如今又是春日,长孙殿下欲与市价的五倍收购,小王子生怕库存不够,这才,这才唤上奴才……” 小王子的撒娇攻势,很少有人能够抵御,心腹头脑一热,何况赚钱的事儿,王爷着实不会亏本。 竖起耳朵聆听的九阿哥干干一笑,转开了头,这人说得分毫不差。十阿哥惊呆了,这其中怎么还有大侄子的参与? 太后也惊呆了。她不知其中猫腻,眼睁睁看着郡王的脸色,从忽青忽白转为无言以对,一股脑全向着果敦去了,顿时有些讪讪的,元宝收那么多羊毛做什么?难不成毛线不够了,哎哟,这…… 皇上太子也是讪讪,父子俩同步轻咳了一声。 想都不用想,定是元宝忽悠的人家。 太子若有所思,皇上凤眼一深,刚要说句胡闹,郡王却是瞬间转变了神色,连连摆手,丝毫没有怪罪弘晏的意思:“不过几捆不值钱的羊毛,哪需要长孙殿下付银子?都是果敦不懂事儿,回头我便教训他!” 字里行间,不难看出果敦的受宠,那是与抓贼完全不同的一副态度,与皇上宠爱弘晏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桑敦和果敦小小年纪没了额吉,郡王看重大儿子,疼爱小儿子,此时此刻竟生不起气来,而是觉得惶恐,生怕皇上太后怪罪果敦。 虽不知长孙收购羊毛的用意,但是市价的五倍,太高了,听着连他都心动。 臭小子,坑钱坑到皇长孙头上去了! 太子:“……” 皇上赶忙把郡王安抚下来,微微一笑,三言两语给事情定了性:“弘晏近来迷上织毛衣,宫中原料有限,收购羊毛,怕也为了这个。都是小孩子家家的玩闹,哪需要什么教训?” 太子也道:“弘晏这小子顽皮,孤给郡王赔不是了。” “不敢,不敢!”郡王闻言,大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心间忐忑尽去,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看样子很是感激,此时此刻,离他最近的一座山头,弘晏躲在石块后面,悄悄对果敦道:“看,郡王绝不会怪罪的。” 只需和他待在一起,屁股总能保住,弘晏已经悟出心得来了。 果敦亮晶晶的崇拜眼神看向他,“弘晏哥哥,你真好。”单纯孩子又有些愧疚,吞吞吐吐道,“那么多银子花了,哥哥还够不够吃羊rou呀?” 果敦拍拍小胸脯,大包大揽地就要请客,还想包了一日三餐。 弘晏忍不住用慈爱的眼神望向他,“够的,哥哥钱多着呢。” 知己的爱心银子,管够! —— 皇上一行人回驾之后,果敦揣着银子,兴高采烈回了帐篷,献宝似的上交给父亲。 然后差点挨了哥哥的一顿揍。 郡王顿时心疼了,一叠声地阻止大儿子。除了手段粗暴了些,羊皮光秃秃难看了些,果敦小小年纪大赚特赚,亏的可是大清的皇长孙! 郡王可骄傲了,桑敦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的眼神警惕又疑惑,仔仔细细盘问果敦其中细节,得知连夜剃毛的主意是弟弟想的,与弘晏毫无关系,顿时放下一半的心,想揍弟弟的念头更深刻了;至于另一半,是狼一般的敏锐直觉。 皇长孙殿下细皮嫩rou的,他会织毛衣吗? 织毛衣……需要羊毛大批发吗?要是做成毛毡,足够铺满几个山头了。 科尔沁不是没有中原运来的织机,也不是没有心灵手巧的姑娘,却都是制作麻与棉。桑敦实在不懂,思来想去凭借直觉,给弘晏盖上一个戳,有猫腻。 那厢,弘晏被亲爹祖父包围,来了个三堂会审。 太子眼底明晃晃一句话:孤还不懂你? 他与弘晏的帐篷后头,一摞摞的羊毛灰白交错,堆积如山,都不用走上几步,明晃晃映入眼帘,存在感实在太强。太子脸色一青,他该庆幸元宝尚有分寸,没把他汗玛法的皇帐堆满么。 要不是科尔沁郡王的脑子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要不是果敦自小受宠,这回丢脸就要丢大了,少不了一顿打。 皇上却是目光炯炯,想起乖孙神乎其神的织毛衣技术,连呼吸都放轻了些。迎着两道炽热的目光,弘晏眨眨眼,又眨眨眼,已经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不能再隐瞒什么了。 其实,他也没想到小王子会那么实诚,说来还有点不好意思。 那超乎常人的行动力,如蝗虫过境的剃毛术,拖延症与强迫症,看了都说好。 “一切的一切,都要从十多日前说起,”弘晏坐在小板凳上,沉思片刻,声情并茂地道,“那天傍晚,残阳如血,赤霞如练,九叔敲开了四叔的家门。” 太子:…… 皇上:?? —— 龙生九子,个个不同,它们也有瑞兽凶兽之分;只皇上的儿子,没一个是庸才。 九阿哥胤禟是兄弟里头长得最好的,幼时受宠,额娘呵护,长大之后,却慢慢不显人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