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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宝一拿炭笔,他便明白侄儿想做什么,毕竟三爷上位的方式刻骨铭心,他绝不可能忘记。为着更好地配合,织机怎么用,他当真默默观察了许久,沉吟片刻,方像模像样地动起手来。 见弘晏弯着眼睛,一个劲地盯着自己瞧,四爷宠溺地摸摸他的头:“快画。” —— 唧唧声响了有一段时间。绣坊里,曹寅李煦脱离双眼发直的雕塑之状,在过道内来回踱步,管事候在一旁,大气不敢喘上一声。 还是那句话,皇命不可违,小爷便是想要上天,他们也得兜着,出了事儿第一个被皇上责罚。 话是这么说,曹寅也渐渐恢复平静。但他如何也想不通,是江宁不好玩,还是风景不够美,叔侄俩怎么就迷上织布了? 缓缓吐出一口气,他沉声叮嘱管事:“约束好那些绣娘,务必做到人人封口。若有泄露,本官绝不饶你。” 李煦摸着短须点点头,子清说的好,封口绝不能忘。 等待的时间变得分外漫长,管事更是在心里数着数,待织机声停,叔侄俩终于现出身影,他几乎要喜极而泣,小心翼翼地道:“贵人出来了,累着您了。可要喝杯茶?” 四爷一手牵着弘晏,一手捏着几片白布,白布七零八落,也没有排列的纹路,看着简直辣眼睛,更称不上能入眼的成品。 曹寅定睛一瞧,李煦也是不由自主地望去:“……” 这又是何必呢。 二人一阵无言,顿了顿,组织着违心的恭维话,正欲说出口,却听四爷淡定道:“不必,试也试过,我们这就回行宫。” 这话如同天降甘霖,李煦大松了一口气,曹寅松口气的同时,稍稍有些遗憾。此番跟随小爷外出,收获极少,唯独知晓一个织布的爱好——这算什么爱好? 罢,时日长着,不若等下回。 …… 皇上召见官员的空隙,得知叔侄俩乘坐马车归来,不禁看了看天色,这才多久。 太子立在一旁,神色敛了敛,笑容不是很好看,老四跟着元宝出门,他怕是最后一个知晓的。只是汗阿玛发话,做儿子的只能听从,只能收住酸溜溜的劲儿,凝神听李德全说话。 李德全将曹寅李煦的安排一一叙说,最后提起四爷与弘晏的目的地——绣坊,笑眯眯地添上一句话:“这是体悟民生,体恤百姓呢。” 七爷咋了咋舌,不禁感叹,四哥的知己之位真是稳如泰山。八爷立在太子身侧,唇角的笑容不变,只细心看去,才会发现弧度落了一落。 弘晏用过午膳,便是雷打不动的读书,雷打不动的功课,上完兴冲冲地去寻皇上,说要一个信得过的工匠。 皇上:“……要工匠做什么?” “您过几日就知晓了。”弘晏神神秘秘地卖关子,紧接着怅然叹气,“可惜戴先生远在京城,为研制战车无法随驾,否则孙儿就不必找别人。” 皇上冷声道:“朕若看到他的脸,饭都少吃一碗,还是别来的好。”说罢摆摆手,说工匠朕来安排,你自去吧。 弘晏:“……” 汗玛法还记着仇呢? 他叹着气告退,一边扬声说:“明儿还要曹大人李大人陪我出府,只耽误一点儿时间,很快回来!” 而后一溜烟地跑了,皇上搁下笔,望着他的背影发愣,半晌阖上双目,细细想着曹寅和李煦。 这小子,何时与他们如此熟稔了? 皇上忽然睁开眼,“你说,曹家李家,莫不是打着元宝的主意。” 片刻缓缓道:“他还小,面前的路,自有朕和太子扫平……”无需臣子奴才替他cao心、替他拿主意,唯一的用处,便是效忠。 如戴梓那般尽心尽力,不带利用地效忠。 李德全心下巨震,低垂着头不敢言语。 御书房陷入寂静,唯有一平缓,一急促的呼吸声。 —— 四爷重新加入听政大军,莫名遭受兄弟们有意无意的排挤,却仿佛毫不为意,甘之如饴,那模样看得胤禩很不是滋味。手下一片间谍大军无用武之地,他还能将四哥鲨了不成? 当晚,八爷唤来智囊何焯,正欲问策,却听皇上召见。 来到御书房,未有片刻耽误,迎头便是一句吩咐:“明儿一早,你跟着弘晏出府,看着他些。记下曹寅与李煦的反应,回来说予朕听。” 惊喜来得太快,八爷有些不敢相信,有着瞬间愣神,而后恭谨应下。回房琢磨皇上的后两句话,胤禩松开眉心,问何焯:“你说,我与元宝的默契如何?” 何焯:“……高山流水,无人能及。” 八爷微微一笑,熄灯入睡。 第二天清晨,曹大人李大人候在府前,发现‘保镖’换成了八贝勒。 相比于冷面的四贝勒,八爷这如沐春风的笑,让人见之舒心,一时间忘记他是覆灭天地会总坛的狠角色,也忘记另一个‘狠角色’,正是态度亲切,豆丁脸三头身的皇长孙殿下。 曹寅恭声问去哪儿,弘晏笑眯眯:“换一个绣坊看看。” 李煦:“……” 许是早有准备,今儿清场的效率很高,弘晏牵着八叔的手走进绣坊,目光在空无一人的织机上流连。 弘晏望了许久,片刻挪开目光。 八爷笑意盈然,转头望向二位大人,“我倒想买一架织机回府——织布光试不行,还需天长月久地练习,带着侄儿一道,何其乐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