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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有这个概念,是因为小学时交的一个稍年长她的笔友。对方写信跟她说:“期末考试临近了,但没关系,本常胜将军已经擦好枪准备上战场了。” 那是王子舟第一次把考试和打仗这种紧迫、危险的事情挂上钩——不好好准备,别说取胜了,搞不好还要丢掉性命。这种概念所带来的威胁,从考试这个范畴蔓延开来,逐渐占领了她生活的全部领域。 面对重要的事,她一般不会紧急上阵。 若因准备不周战败,好一点的结局是,她这个常胜将军被革职流放,差一点的结局,就是乾脆在战场上死掉。 作为一个恐吓自己的高手,王子舟翻出一张A4纸,开始撰写今晚会面的谈话纲要。 什么样的话题是安全的? 学校?家乡?兴趣爱好? 王子舟没有头绪,于是她开启搜寻引擎,输入“初次会面安全话题”这样的关键词,跳出来的回答是“天气、交通、新闻、运动”,以及很不负责任的“社交嘛,夸对方就可以啦”—— 真是谄媚。 民选首相用得着拍没有实权的皇室的马屁? 王子舟东看西看,浪费了大半个小时,纸上也记得乱七八糟。 她找到一处空白角落,画了个小小的思维导图出来。 Image 话题被分为三大类,即:无关紧要、只是用来调节气氛的,涉及到私人资讯的,以及业务相关的话题。在各大类之下,她又分了一些子类,最後一看,第一大类和最後大类根本没什么内容,中间却是满满一大块——好像她只关心中间那个涉及私人资讯的部分,其余两个都只是她打探时的掩护。 很合理,毕竟打仗也存在主次。 她将思维导图小心翼翼地从纸上裁下来——巴掌大小,仿若小抄。 这就是王将军的行军策略。 揣着这份行军策略,王子舟出了门。 从她家到四条高仓站,不过一公里多,实在近得很,于是走路前往。 天气预报说半夜有雷阵雨,才傍晚,空气里就浮动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躁动、急切,又不安。这条路王子舟平日常走,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没戴降噪耳机,她觉得这条路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喧嚣。 还有十分钟才到七点,于是她走得格外慢。 等待会焦躁,被等不礼貌。 提前到显得太殷勤,迟到又显出怠慢。 掐点抵达是最好的。 留意着时间,她在七点整走到了大丸百货前面的巴士站。 陈坞从马路对面走了过来。 谁也没有早,谁也没有迟。 对方和昨天一样,仍然是轻装而来;王子舟也没有夸张到再背负一个“炸药包”,她终于可以挺直脊背,轻松地与对方打招呼:“嗨。” 他也说:“嗨。” 选手在拳击比赛场外见面了,还是场外的风让人心旷神怡。 并排走在步道上。 就这样走了几十步。 警惕的王将军忽然回过神,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这样走对吗?” 说着掏出手机,打算开导航—— 一张纸片被带出口袋,慢慢悠悠飘落到地上。 陈坞弯腰替她去捡。 杀头吧,陛下。 此人留不得了,王将军心如死灰地想。 惊涛骇浪一瞬涌来。 王子舟被吞没的瞬间,对方直起身,若无其事地把纸片还给她,将她从波涛中拽了出来——他甚至看都没看一眼。 捡起他人掉落的私人物品,不过度关注它是一种美德。 问“这是什么”,可以满足好奇心,却是很失礼的行为。 王将军逃出生天,把行军策略揣进兜里,将其握成皱巴巴的一团,竭力平复因惊恐陡增的心率。 智慧手表弹窗问她:监测到您在步行,要开启记录吗? 王子舟瞥一眼萤幕,心想:你可真是烦得很哪。 心率降到110次/分左右,就不再往下降了——毕竟还在走路。 “不用导航,很近。”陈坞说。 “嗯。”王子舟闷闷应了一声。 她还沉浸在劫後余生的情绪里,忍不住覆盘刚才那一瞬间。越是覆盘,疑心就愈重,非要得出个结论才罢休——会看到吗?不可能吧,字那么小,没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看清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尽管理性的判断告诉她对方应该没看清内容,但还是有一个声音在不断挑衅她—— 王将军,说不定哦。 说不定哦。 生性多疑的王将军咬牙切齿。 将军的手在裤兜里握成拳。 “你吃过河豚吗?”拐进巷子时,陈坞忽然问她。 “啊?”王子舟回过神,诚实地答道,“没有。” 她又反问:“你吃过吗?” 对方很平常地应道:“嗯。” 夜色完全照覆古都小巷,灯都是小小的、四散开的,不甚起眼,不像华丽的百货商场,顶灯密集铺开,弄得像白昼一样明亮。 王子舟觉得自己也像这小巷一样黯淡,她莫名其妙地接了一句:“浙江不怎么吃河豚,你们那里会吃河豚吗?” “嗯,江苏很多地方可以吃到。”对方仍然说得很平常。 “怎么吃呢?和日本这边应该不一样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