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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他急促地呼吸起来。 他无法理解眼前的情境,一切都乱了套,敌人成为兄弟,朋友变作陌路…… 抛下那个像是被击溃的玩具,黎嘉年愉快地回到了三楼露台上。 画架仍然立在一旁,他却不再看那幅此前一气呵成的草稿,因为他有新的灵感了。 在这落满月光的露台上,他缓慢地拧上一罐罐刚刚打开的颜料,纷繁色彩于指尖蔓延,黎嘉年在脑海里勾画着那个最新的灵感,心脏里传来悚然般的喜悦和震动,它一定会成为他最满意的作品。 余光里,对面楼左侧卧室的男女已交缠在一起,也许是贪恋山林间清澈的晚风,也许是寻求刺激,他们没有拉上厚重的遮光帘,只有那道浅色的内窗帘作为遮挡,影影绰绰地映照出那对缠绵暧昧的身影。 黎嘉年面露厌恶,随即向右侧看去,独自等待的女人再一次拿起了手机,这次似乎是由别人打来的。 她听完电话,摁灭了第二支烟,橘色光斑骤然熄灭,这个暗夜里模糊的黑影,起身离开了露台。 同样的夜幕下,戚闻骁快步离开了这栋噩梦盘旋的一号楼,他还有一丝残存的理智,门铃响了那么久,正在画画的黎嘉年才一脸怒气地下楼开门,那段殊一定不在屋子里。 他是不是去找陆执了? 戚闻骁脚步仓皇,渐渐迷失在这个空旷的酒店山庄里,他跌跌撞撞,和一个同样惊惶的女孩擦肩而过,在暗夜里浑身雪白的猫咪有一双宝石绿的眼睛,它窝在心乱如麻的主人怀里,往来时的路离去。 而方向与之相反的戚闻骁,很快踏上了那片冰凉的石板路,两栋小楼之间宽敞的休憩地,溪水与野花,小小的凉亭。 他立刻找到了那个身影。 戚闻骁欣喜若狂,刻意无视了旁边那个才同自己打过一架的男人,当下一切纷乱的念头都隐去,他迫不及待地高喊出声:“段哥!” 他不再思索为什么,只觉得有种迟来的懊悔缭绕心间。 在那个路灯照亮了豪车的深夜,吉他包被第三个人接过之前。 他就该这样叫出对方的名字。 段殊错愕地回头,他听出了这个声音里蕴含的鲜明、复杂的感情。 他知道戚闻骁会来,但不知道这种感情源于何处。 无论如何,主人公们到齐了。 他坐在凉亭边缘,仍未找到那个可能存在的摄像机,却发现黎嘉年离开了露台,灯光熄灭,对面抽烟的女人也不见了踪影。 平静沁凉的空气里正酝酿着无形的风暴。 戚闻骁的帽子不知遗失在了哪里,他额角还未结痂的伤痕被月光点亮,段殊看得分明,终于知道了陆执嘴角伤口的成因,所以他侧眸看向那个沉默至今的男人,语气里是纯然的好奇,似乎与他并无嫌隙:“你们打架了?” 陆执像是一架突然接上了电源的机器,迟滞片刻,简短地回答道:“他来律所找我。” 段殊能想象得出来,那一定是场不太愉快的会面,对于戚闻骁主动找上门的缘由,他也有所预料,无非是那些幼稚的把戏。 而幼稚的戚闻骁显然看不得他们旁若无人的交谈,他终于藏不住心底那个保守已久的秘密。 “是我先认识你的,段哥!”额头带伤的纨绔公子哥急切地看向他,“在四年前,我们就认识了。” 这句话也出乎了陆执的意料,他的目光里透出冰冷的怀疑。 段殊倒是淡定许多,他摇摇头,诚实道:“我不记得了。” “你记得!”戚闻骁的反应很激烈,“你救了我,在源和街那条巷子里,你把我送去了医院,不然我可能会死在那里,是你救了我,你一定记得!” 他的语气执拗,段殊依然平和,敏锐地发现了这个故事里的巨大漏洞:“我救了你,然后你假装成为我的朋友,把我当成玩具……这是你回报的方式吗?” 戚闻骁的热切霎时哽在喉间,他的身体狼狈地晃了晃,半晌,才哑声道:“……对不起。” 段殊竟笑了:“没关系。” 在这个格外宽容的答案里,戚闻骁惊喜地抬起头,却看见了陆执隐隐带着嘲弄的眼神,像在看一只命运相同的丧家之犬。 “我不记得你了,大概是因为,你对我来说是个不重要的人。”段殊轻描淡写道,“所以没关系。” 周围的小楼里传来似有若无的sao动,空气开始发烫,而这个声音像一只停泊在树梢的鸟,轻盈翩然。 戚闻骁颤抖起来。 不久之前,段殊也用相同的语气回答了陆执的疑问。 这个从来都胜券在握的男人,在黎嘉年之外,第二次体会到突如其来的挫败感,而且比第一次更深重。原本被他玩弄在股掌之间的宠物完全变了,往日的手段也失去了作用,他不甘心,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甘心。 所以段殊要帮他厘清。 他为“段殊”选择了一种更光明清澈的命运,在他决定拿出尘封的证书和奖杯,并堂而皇之地摆在黄金囚笼的陈列柜里之后。 “那个过去的我……不爱你了。” 他曾跌进美好的幻象,并深陷其中,难以自拔,那是以爱之名织就的囚笼,很难靠自己的力量挣脱。 他也的确没有挣脱,是另一个人的到来改变了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