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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有人发现她,不会有人来救她。 舒甜的声音越来越小,手指僵硬,已经敲不动了。 油灯燃尽,眼前骤然一暗。 黑暗一拥而上,将她团团围住,恐惧爬满了心头。 她浑身发僵,已经毫无知觉,最后一丝希望泯灭,她彻底堕入寒冷的深渊。 舒甜感觉自己正从很高的地方往下坠,整个身子沉甸甸的,不受控制。 她一直下落……下落……但是却没有人能救她。 这感觉似曾相识,恍惚间,心底最深的记忆,涌了出来。 …… “爹爹,带我去嘛!甜甜想吃糖!” 孩提时期,舒甜总爱缠着董松,出去买糖吃。 可董松每次宁愿自己去买回来给她吃,也不愿带舒甜去。 那一次,他拗不过舒甜的央求,便只得瞒着刘氏,带着她去了市集。 舒甜牵着董松的手,十分兴奋。 她难得出门一趟,这儿看看,哪儿看看,瞧着什么都新鲜。 长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小摊上的吃食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 舒甜睁着大眼睛,一下便看到了前面的糖葫芦。 “爹爹,我要吃那个!” 董松乐呵呵笑道:“好……爹爹给你买……” 说罢,董松便带着舒甜走到卖糖葫芦的小贩身边。 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到了舒甜手中。 舒甜眉眼弯弯,伸出粉嫩的舌头,轻轻舔了舔糖葫芦……真甜啊。 董松牵着她,继续往前走。 舒甜不知道他们走到了哪里,心里只有糖葫芦酸酸甜甜的滋味。 一阵马蹄急促而来,声如雷动。 原本平静的大街上,引出一阵sao乱,百姓们纷纷避让铁蹄,惶惶不安。 “锦衣卫又来抓人了吗?这次是哪家的?” “皇上初登大位,自然要排除异己啊!” “听说不少府邸都被血洗了,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一朝天子一朝臣……” 董松忐忑回头,看见那一片绯红的飞鱼服,勃然变色。 他一把抱起舒甜,连忙钻进人群里,企图隐匿踪迹。 人潮涌动。 推搡之中,撞掉了舒甜手中的糖葫芦,她忍不住惊呼一声:“爹爹……我的糖葫芦……” “不要了!甜甜,我们快回家去!” “呜呜呜……甜甜的糖葫芦没了……” 舒甜委屈地靠在董松的肩上,眼睁睁看着心爱的糖葫芦掉在地上,沾满灰尘,继而被人一脚踩扁。 她难受得大哭起来。 然而此时,董松却无暇哄她,只得抱着她没命地飞奔。 舒甜不明白,为何爹爹如此紧张……自从她记事起,他们便时常搬家。 爹爹明明厨艺高超,可以去有名的大酒楼任职,可他却死活不肯,只肯找不名一文的小店屈就。 他们不与邻里来往,爹娘也不带她出门,舒甜整日被困在小小的院落里,最大的乐趣,就是看爹爹做菜。 董松抱着舒甜慌不择路,不知不觉跑到了河边。 “在那边!”一个锦衣卫大吼一声,其余锦衣卫纷纷跟了过来。 脚步声声,每一步,都踏在董松的心头。 董松面色苍白,他抱着舒甜,浑身发抖。 舒甜莫名有些害怕:“爹爹……” 董松站在河边,向下眺望,河水自上游奔腾而来,水流湍急,波浪滔滔。 董松眼睛发红,怔然看了舒甜一眼,道:“甜甜,抱紧爹爹,吸一口气憋住。” 小小的舒甜满脸茫然,只得乖乖伸出小手,抱住董松的脖子。 董松也深吸一口气,抱着舒甜,一跃而下。 耳边风声呼呼。 两人一起下落,猝不及防的失重感,让舒甜怕得缩成一团,不知不觉松了手。 “咚”地一声,两人坠入河中。 巨大的冲击力,将两人分散,汹涌的河水,一下就将舒甜推远,她惊恐地伸出小手,想去抓董松的衣襟,却无能为力。 “爹爹!爹爹!”小小的舒甜,吓得哇哇大哭。 董松水性也不算太好,他奋力向舒甜游去,但无奈河水太急,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甜甜!爹爹来了,别怕!”董松急红了眼,整颗心都漏跳了一拍。 舒甜觉得身上的衣裳越来越沉,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她整个身子向下拉。 冰冷的河水,漫入她的口鼻,淹没了她的呼吸。 她整个人慢慢下陷,眼前一片黑暗。 …… 儿时的记忆,与此刻重叠。 寒冷,恐惧,绝望,一齐涌上心头。 舒甜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醒着,她只觉得,无数的人和片段,在她脑中掠过。 慈爱的父亲站在案板前,为她做美味的食物,他笑眯眯道:“甜甜,快去洗手吃饭啦!” 温柔的母亲便拉着她走到水盆前,笑意盈盈:“娘亲来看看,哪只小花猫的爪子这么脏?要好好洗一洗……” 画面一转。 无名饭馆里人声鼎沸,食客们一面用膳,一面谈笑风生,好不热闹。 她和爹爹一个忙前,一个顾后,长君带着那些孩子过来帮忙,他们都穿着干净厚实的衣裳,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