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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一大师微微一笑,并没有对她的参悟做评价。 他的目光温和如水,静静落到觉尘身上,道:“你的故人——宁王殿下,来了。” 觉尘眸色微顿,仿佛一潭静谧死水,起了些许波澜,但又立即消散了。 “弟子已是佛门中人,不愿与红尘再行牵扯,还请师父让他回去罢。” 这些年来,每隔一段时间,宁王便会来普云寺看望她,但她从来都避而不见。 她只想余生,和青灯古佛作伴,了却一切尘缘。 梵一大师静静看着她,笑道:“既然要了却红尘,你又何必日日念往生咒呢?” 觉尘垂着眼,低声:“弟子只是希望,那些枉死的人,能早登极乐,免受阿鼻地狱之苦。” 她经常在梦中见到血流成河的战场,看到饿殍遍野的城池,还有极端又疯狂的男子,穿着明黄的龙袍,目光幽幽地看着她。 她没有一日能好好安睡,唯有在佛前,才能静下心来。 梵一大师道:“觉尘,各人生死有命。” “你对那些逝去的人念念不忘,又从何谈起不理红尘?即便他们已经不在人世了,却依旧是红尘的一部分,他们身上,承载了你对红尘的念想。” “你虽人在佛前,心却不在。” 觉尘面色顿住,苦笑一声……那些念想,她也想断了,却又无可奈何。 “是我梵行不足的缘故……还请大师提点。”觉尘低声答道。 梵一大师沉默片刻,道:“觉尘,你尘缘未了,还是去见见他罢。” 觉尘眉心微动,闭了闭眼,表情有一丝痛苦。 她不愿见宁王,是因为没有颜面见他。 她就该死在生下孩子的那一日,死在进宫之前。 后面的这些年头,对她来说,只有痛苦,没有任何意义。 良久之后,觉尘微微叹了一口气,走出了佛堂。 禅房之中,檀香四溢。 宁王着了一身便服,坐在榻上喝茶。 这佛寺中的茶水,清淡又温润,仿佛能洗净人心底的烦忧。 每隔一段时间,宁王便会来普云寺一趟,看看她是否安好。 她是自己的长嫂,更是皇兄的挚爱。 当年,在皇兄最难的时候,他没有帮上一星半点的忙,至少在皇兄死后,他要护好皇兄的妻女。 宁王端起茶杯,缓缓饮了一口。 茶水的热气腾然而起,熏得人有些眼热。 “吱呀”一声,禅房的门开了。 宁王淡笑一下,下意识道:“她还是不肯来?” 说罢,他缓缓转头,却忽然面色顿住。 禅房门口,立着一个孤寂单薄的身影,她面色淡漠,目光投向宁王的方向,像在看他,可眼神又十分渺远,虚无,仿佛没有焦点。 宁王有些诧异地站起身来,他没有想到……这一次,她真的来了。 宁王长眉微动,低声唤道:“皇嫂……” 觉尘眉头微顿,淡淡开口:“我已皈依佛门,法号觉尘。” 她原本想出家,但梵一大师说她尘缘未绝,便只许她带发修行。 宁王敛了敛神,双手合十:“觉尘娘子。” 他静静打量她。 她面色苍白如雪,一双眼睛毫无当年的灵动之气,唇角干涸微抿,整个人仿佛一具会动的躯壳,没有丝毫生气。 宁王心头微恸。 永王和永王妃成婚之时,他年纪尚小,经常跟在永王身后,简直就像他的跟班。 永王夫妻俩,都十分照顾他这个调皮弟弟,而每次他闯了祸,都是永王给他收拾烂摊子,而永王妃还会好言好语地安慰他,给他做吃的。 在宁王心中,除了父皇和母妃以外,永王夫妇,便是他最亲的人了。 如今,他看到当年容姿绝艳,善良开朗的永王妃,变成了这副样子。 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两人沉默了一瞬。 觉尘开口,道:“王爷请坐。” 宁王收了思绪,点点头,便坐了下来。 宁王抬眸看了觉尘一眼,道:“觉尘娘子近来可好?” 觉尘轻轻点头,两人又一时无话。 她神色淡漠,整个人透着一种难以接近的距离感,就像外面的雪山一般,透着一股寒彻透骨的凉意。 宁王迟疑了片刻,低声道:“皇兄的骨rou……找到了。” 觉尘一愣,手中拨动的佛珠,刹时停了下来。 她眼中迸发出不可置信,又有些许惊喜,她怔然问道:“她……她还活着?” 宁王点了点头,沉声答道:“她还活着,一直跟着陈松和刘玉,就住在京城里……如今,已经十五岁了,是个好姑娘。” 觉尘指尖微凝,声音有些发颤:“她如今在哪儿……我能见见她吗?” 第175章 开年 禅房十分幽静,落针可闻。 觉尘看着宁王,神情复杂,心头突突地跳。 宁王会心一笑,低声道:“应该的,她本就是你的女儿。” 他花了这么多年,才找到舒甜,本来就是为了她们母女能团聚。 觉尘眸色涌动,声音微颤:“多谢。” 这女儿,是她与永王,在这一世唯一的牵连了。 宁王微微颔首。 但眼下不是见面的好时机。 如今时局不稳,他不宜将舒甜带出来,更不能将觉尘带入京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