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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谷城中搭起了许多帐篷,用于治疗伤兵。 白神医亲自为士兵们调配伤药,冥光一日不间断地坐诊或者急救,忙得脚不沾地。 而宋亦清带着其他民间大夫,负责包扎伤兵和换药。 她正站在一个伤兵面前,低头看了看他胳膊上的伤口,然后便蹲下来,取来药膏,仔仔细细为他上药。 “你这伤不碍事,过几日便能好,记得别沾水……”原本,她还要嘱咐伤兵,不要吃辛辣之物,但如今什么吃的也没有,倒是省下了这部分叮嘱。 宋亦清为眼前的伤兵包扎好伤口之后,便来到了下一个伤兵面前。 她仿佛一个不知疲倦的陀螺,在伤兵营里转来转去。 莫远山站在一旁,看了她好一会儿,她都无知无觉。 “阿清。” 宋亦清微怔,回头一看。 莫远山没穿甲胄,只着了一袭黑色常服——他与北戎拼杀许久,甲胄已经有些破了,便换了下来。 宋亦清放下手中的药瓶,走了过去,她淡笑着问:“你是来找白神医吗?他在隔壁的军帐里。” 莫远山每日都来找白神医,询问伤兵和眼疾病患的数量。 莫远山沉吟片刻,忽然伸手,拉住宋亦清手腕:“你跟我来。” 宋亦清呆了呆,便任由他拉着走。 走到街角僻静处,莫远山放开了宋亦清。 宋亦清顿觉手上一松,她抬眸看向莫远山,低声问:“怎么了?” 莫远山吸了口气,深深看了她一眼,道:“天一亮,北戎就要再次攻城……我们,只怕顶不过半日了。” 宋亦清心头一震,虽然是意料之中,却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宋亦清从未经历过战争,心中也十分恐惧,但她不想被他看出来,于是勉强笑了笑,道:“好,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们尽量将伤兵转移到其他地方。” 但往哪儿转移呢?无论他们到了哪里,都逃不过北戎的追杀。 北戎可能会放过百姓,但一定不会放过士兵。 宋亦清沉默了一瞬,忽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忽然,莫远山从怀中拿出一枚令牌,递给她。 宋亦清有些疑惑,问:“这是什么?” “这是我的令牌,如果真的城破,我的心腹会来找你,你凭着这枚令牌,可以让他们带你离开。” 宋亦清一愣,下意识问道:“那你呢?” 莫远山笑了下,道:“守城,本来就是我的责任。” 宋亦清抿了抿唇,她明白,莫远山不可能会离开。 城楼之下,“与玉谷城共存亡”的誓言,很快便传到了伤兵营,她也亲耳听见了。 这不过是多此一问。 宋亦清抬眸,对上莫远山的目光,一笑。 她将令牌塞回给莫远山,道:“我不需要,你给别人罢。” 莫远山蹙起眉来,道:“你为何不要!?你可知道,北戎人生性好战,以占有为荣,每到一座城池,就会抢夺一切,尤其对女子……” 莫远山有些说不下去了,面色难看得很。 他沉声道:“你必须离开。” 宋亦清看了他一眼,笑起来:“你我毫无关联,我又凭什么要听你的?” 莫远山一怔。 “你要守你的城,我要治疗我的伤员,我们互不干涉便好了。”宋亦清说完,便转身要走。 莫远山急了,一把拉住她。 “阿清,你不要意气用事!事关生死,非同小可,你还是听我的,待城门一开,赶紧跟着他们离开!” 宋亦清回过头来,定定地看着他。 她轻声道:“十五年前,我没有办法陪在你身边……十五年后,我终于能做到了……你就非要赶我走么?” 莫远山连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过是担心你……” 莫远山心中发紧……她还是和当年一样,执拗无比,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没什么好担心的。”宋亦清微微一笑,眼睛灿若繁星,道:“我不怕。” 莫远山沉默片刻,道:“可是我怕。” 宋亦清凝视他,低声道:“活着不能在一起,连死……都不行么?” 莫远山浑身一震。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静止了。 长风凛冽,吹得宋亦清发丝微乱,裙裾飘扬。 不知什么时候起,零星、细碎的雪花,悠然飘下,落到她的发髻、睫毛、衣襟上。 宋亦清冷得轻颤一下,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 她怅然一笑:“远山哥哥,下雪了呀。” 十五年前,他说过,下雪的时候,回来娶她。 莫远山喉间一紧,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涌动。 他伸出手,一把将她按入怀中,紧紧抱住。 宋亦清反手抱住他,她笑中带泪,面上一片冰凉,心中却缓缓溢出甜蜜。 阔别十五年的怀抱,还是如此温暖,坚定,令人留恋。 漫天飞雪,天地留白。 莫远山将微凉的唇,贴近宋亦清的耳畔,道:“若我们能活下去……就成亲吧。” 宋亦清重重点了点头。 她等这一天,已经很久很久了。 - 这一夜格外漫长。 伤兵营之中,白神医和冥光等人,终于完成了上一轮伤兵的救治和安顿,冥光已经累得站不起来了,便靠坐在营帐一角,默默喘着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