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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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与母妃同意了的。 闻人樾看向蔺怀生,眼神恳切他不要去。蔺怀生对他安抚一笑,松开了他的手。 他一步步走下台阶,来到李琯身前。 我跟你走,表哥。 李琯欢呼雀跃,哪管什么闻人樾和禁军,带着蔺怀生就往外跑。他跑得很快,是这个年纪最健康的身体,蔺怀生即便换了男装,也气喘吁吁地跟着。 直到两人上了入宫的马车,李琯才畅快地仰倒在座位上。 听到蔺怀生的喘息,李琯笑吟吟地侧过脸,对蔺怀生邀功道。 我说了能带生生离开闻人府,我没有骗你吧? 这就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李琯冲蔺怀生眨了眨眼。 蔺怀生平复呼吸,静静地看了李琯片刻,微笑地附和道。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表哥说的对。 第43章 出嫁(22) 车马驶向皇宫。 一道宫桥一道门,层层把守,又逐一放行。 这些通通不要蔺怀生费心,他看着李琯应对自如。等他们过了南宫门,便改乘了宫里的小轿。李琯告诉蔺怀生,他们得去拜见云贵妃。 不过我先带表妹去换身衣裳吧。 蔺怀生看着自己腰间的宫绦,这是出门前闻人樾弯腰为他系的。他一不说话,李琯就找补道:不是说表妹穿着不好看,只是 蔺怀生说:我明白。 李琯舒了一口气,他不时扭头,他的目光总是在蔺怀生身上。 表哥在看什么。 蔺怀生直接点明。 李琯摸着鼻子,视线乱飞,就是不肯再看蔺怀生了。他等了一会,见蔺怀生不再问他,才大胆地把目光投回去。 不知该如何形容做男子装扮的蔺怀生,好像还是小表妹,但又全然陌生了。一件衣服,倒叫人换了眼光打量,唯有如珠似玉这点不改,认蔺怀生天生矜贵。 小轿停在云贵妃宫殿门前。李琯借云贵妃的名义带蔺怀生进宫,蔺怀生便被安排在这的偏殿住下。 西靖王夫妇从小藏着蔺怀生的身份,爱子心切,却也犯了欺君之罪。加之蔺怀生三五日一病,他离开自己院子的机会都少,更遑论被西靖王夫妇带进宫。蔺怀生与这位云贵妃的关系并不亲近,至于李琯,总是对方来王府找他。 表妹,你在这里且自在放松就是,母妃温婉,她知道你要来,心里欢喜得很。 前头宫女引路,李琯在蔺怀生耳边喋喋不休,虽是劝慰,但这张嘴也烦人得紧。 蔺怀生说:表哥若少说两句,兴许我便自在了。 李琯顷刻闭上嘴,但过了一会又忍不住问:我烦到表妹了? 蔺怀生提醒:表哥。 之后路上,李琯嘴巴不再聒噪,轮到眼睛烦人。他来回打量蔺怀生的装束,灼热的目光如有实质,他好像对蔺怀生这身打扮特别在意。等终于到了蔺怀生的住处,竟是李琯率先放松,他赶在表妹又要说他烦之前率先说道:表妹,闻人樾他对你不好,你别稀罕他给你挑的衣服我也会挑。 闻言,蔺怀生看了李琯一眼,见他模样扭捏,对屋里备着的衣物有了猜测。 只是蔺怀生到底还是没猜透。 李琯欲与闻人樾比,但到底不能和闻人樾比,蔺怀生实在很难把这身衣服穿在身上。 门阖了又开,李琯期待无比,但见蔺怀生还是原本打扮,难掩失落。 生生你怎么没换上 蔺怀生把一套玫红的衣裳递在李琯面前。 表哥何时见我穿过这样的颜色。 李琯手足并用地比划:可,可是你前些年不是穿过粉色袄子嘛? 蔺怀生点了点头,确信世上的确少有人能比过闻人樾。 难为表哥精挑细选了。 李琯长长地叹息。如今再准备显然仓促,而让蔺怀生穿着宫女的衣服则更为不妥,李琯只好让蔺怀生穿着男装和他一起进面贵妃。 好吧,我就当今天没有表妹,而有个俊表弟。 说着,李琯解下他自己的玲珑玉佩,系在蔺怀生腰间的宫绦上。 我给生生添个彩吧。 云贵妃初见两人进来,确实好一阵愣怔。她询问地看向李琯,李琯大大方方地和云贵妃介绍道:母亲,这是表妹。 云贵妃反应过来,笑着免了蔺怀生行礼,她叫两人坐到自己身边来。 确实太多年没见生生,一时在你们小辈面前闹了笑话。 这是个温婉的女人,年轻时未得过偏宠,但多年来却在自己宫中安居一隅,如今即便做贵妃,也毫无盛气凌人的架子。她和蔺怀生说了很多话,甚至都有些把自己的亲生儿子给冷落了,不知怎的,云贵妃忽说到动情处,初见时的欣喜已然化作哀伤。 原本因生生这身男儿装扮,我还觉得你肖似西靖王,可与你说着话、看着你,我才明白,这一眉一眼哪里不像王妃?云贵妃像是陷入了往事,当年我初入宫时,公主尚未嫁与西靖王,名义上虽算得姑嫂,可实际上情同姊妹。如今看到你,我像是又见到了王妃 这之后,云贵妃对蔺怀生更为亲近,怜惜蔺怀生孤苦伶仃,还让蔺怀生将她当做亲姨姨一般即是。 李琯毫不客气地笑道:母亲,父皇是表妹的舅父,您要做生生的姨,这可乱了套了。 原本温柔如水的云贵妃大怒,作势要打这嘴上没把关的便宜儿子。蔺怀生觉得自己要意思意思拦一下,动作间,云贵妃注意到了被李琯挂在蔺怀生腰间的玉佩。 云贵妃心细如发,记得这是皇帝的赏赐,每位皇子都有,可谓极其贵重,如今李琯却十分干脆地给了蔺怀生。云贵妃再看这一对表兄妹,心中惊疑不定,忍不住再看两人。 最后,贵妃又改了之前自己说过的话。 生生若愿让将我作母亲一般看待,我心里也是极开心的 离开了云贵妃处,蔺怀生问道:贵妃是不是误会了些什么? 蔺怀生察觉到了云贵妃的视线,他直觉李琯给他的这个玉佩意义非凡。 李琯却答得不着调:近些日子她总想着让我成亲,烦得紧。成亲有什么好?我娶一个世家里知书达理的姑娘回来做正妃,可能成天连话都说不上一句,我不懂她的乐趣,她也不懂我的。我只想寻一个知心的人作伴。 表哥说的不是妻子,是玩伴。 李琯就笑嘻嘻地说道:那我为什么要成亲? 好啦,表妹你别在意,我母亲就是稀罕你,稀罕得太不行了,顺便把我当个皮球,想早点从她身边踢开。 蔺怀生只说:哪有这样说自己母亲的。 好,不说不说。 应得倒快,一看就不过心。 宫里是李琯的地盘,他说请蔺怀生来做客,就谨记地主之谊。暮色还未近,天却已有了凉,此时闲庭漫步,最为舒爽。李琯带蔺怀生在附近转了转,碰巧路过一道宫门。只见远处起白玉台,四周尽是佛具。玉台之上,僧侣师岫打坐念唱。 李琯解释道:这是专门搭的祈福台,让师岫师父在此诵经。 跨过宫门,两人离祈福台更近了一些。师岫闭目,心无外物,但李琯还是遥遥地对祈福台的方向行了一个佛礼。 当初寺院逢见,李琯请师岫入宫,似乎也正为此事。只是没想到,师岫当真日日在此诵经。 蔺怀生问:不是还未到万寿节? 李琯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连日来父皇休息不好,听闻整夜被梦魇害着。也不知谁向父皇提议请高僧入宫,而师岫师父自请为帝王清心祈福,刚好合了父皇的心意。李琯朝那头努了努嘴,连台子都是连夜搭好的。 蔺怀生这会有些听不得祈福台这三个字,他总是会想起西靖王府密室中那个残旧的祭台。 神佛无错,错在人心。 这个故事令人唏嘘,蔺怀生不是不喜欢这个副本,只是待在这里越久,他越容易与西靖王府的蔺怀生共情。快刀斩乱麻,如非必要,蔺怀生不喜欢拖拖拉拉,更何况游戏的目的在赢。 蔺怀生借口说累,打算回去休息,实则推掉接下来无意义的闲逛。他主动来到皇宫,他也相信秘密会主动来接近他。 就在当晚,李琯前来。 他没有丝毫深夜避嫌的自觉,见蔺怀生还未更衣入睡,拍手大快:正好。 接着,不由分说就拉着蔺怀生要出门。 李琯的举止实在难以用常理推测,蔺怀生怀疑过他,但有时又不免相信李琯就是一个傻子。 李琯一直将蔺怀生带到花园,与白日驻足繁花不同,夜里火树银花。树垂琉灯,如作萤火;月下轻纱,青雾泻地,李琯还是白日的李琯,眼光依旧那么差。明月皎洁,他的人间俗气又傻。 可他说的话,却叫蔺怀生毫无防备。 生生,今日是你生辰! 见蔺怀生神情微动,他叹道:你不会忘了吧? 李琯一副cao碎了心的模样,他带着蔺怀生走近,宫女侍从们得了示意,之后更夸张的戏码全来上演,只因今日是蔺怀生十八岁的生辰。可路尽头石桌上,一碗长寿面最普通不过。 总归是当日吃的,差不离。 蔺怀生承了这份好意,拿起筷子。 李琯就在一旁支着下巴看,见蔺怀生正吃着,他嘴也不停。 当年我问王妃,meimei的名字好生神气,叫怀生。心怀苍生,是大圣人了。结果被王妃和表姐笑话,她们说是我心里想着吧。怀生,意味生生不息,不过是心里想多留你在人间一会。 那时我见你,心里想,这meimei脸色病白,好生可怜,就是名字里贪心些,也是应该的。 如今你十八岁了,想来老天也对生生偏爱,想你在人间长留。 表哥给生生的东西并不稀罕,就替他们和你说一声,百岁无忧。 蔺怀生的确没注意过今日是生辰。至此,他才明白,为什么今日闻人樾非要让他恢复男身装扮,并且坦露实情。遵循秘术,信其有,那么十八岁生辰过,家中小儿余生安然顺遂。而今天,正是蔺怀生的重生日。 李琯已然兴致高涨,他挥手让宫人上酒。 今夜适合小酌! 但看样子,仿佛要和蔺怀生大醉。 蔺怀生也不扭捏,举杯与李琯对酌。 多谢表哥记挂。 一杯接连一杯,蔺怀生初次饮酒,脸颊烧红,额顶细汗,他有了醉态,就开始说真心话。 但我只想今日不是我生辰 李琯放下杯子。 蔺怀生拎着酒杯,似哭似笑:我过得一点也不快意我去了jiejie待了六年的净慈庵,也遇到了她作伴的姊妹姐夫、阿樾都叹我一意孤行,可我只是想弄明白如今姐夫不在、闻人受困,没有人再能帮我了 李琯说道:生生怎会想着靠别人?他表现出不可思议,何况江社雁哪里能算是你的姐夫,闻人樾更居心叵测对你不好。生生这么傻的么? 蔺怀生抬眼,盯着李琯看了片刻。 可我什么都没有 我只要一点点好就足够了。 一声叹息传来。 他醉了,别再灌他酒了。 僧衣拂过蔺怀生伏桌的头顶,师岫伸手,收走蔺怀生的酒杯。 作者有话要说: 表哥:失败的奇迹生生玩家 第44章 出嫁(23) 师岫拦蔺怀生,而李琯拦他。 李琯的酒杯抵在师岫手腕上,他坐着仰视来人,调侃道。 师岫师父是高僧,出家人戒酒色,但就不必管我们这些俗人喝不喝酒啦。 师岫只道。 喝酒伤身。 虽寥寥几字,但却道尽了不赞同之意。毕竟蔺怀生的身体太需仔细照顾。 但伤身与伤心,总是要选一样的。 李琯晃了晃酒杯,蔺怀生醉了,他便独饮,又接连喝了两杯,灌得很快。后来,他又满了一杯,向师岫举酒,状似要敬他,但在师岫的目光之中,一杯酒液全洒入地面。 人生总是快意酣畅却短,而不快意长。众生皆苦,我只是在帮生生。 师岫只默默听着。他得了道,却不爱与人论机锋。他没有放下手中这杯酒,蔺怀生不能喝,他便替喝了。 师岫之举令李琯有片刻怔然,但随即又大肆拍掌。面对李琯纵情的酒态,师岫虽破酒戒,但仍有一份自持。 李琯新奇地打量着师岫:大师竟愿做到如此看来是与我表妹一见如故了。 师岫摇头。 他看着不省人事的蔺怀生:纵如殿下所说,若世间都不能免俗,那就送一个人脱俗吧。 原来大师也是在救人。 但师岫又答不是。 他懵懵懂懂,何必又多一个人深陷其中? 李琯噗嗤笑开:那大师只是在破戒。 他面上没有醉态,言行上却有了放肆,手指在蔺怀生与师岫这两人之间来回比划,笑意晏晏地说道:大师破了酒戒,也许就上瘾了,会破更多。生生的确很好,不是么? 师岫未置一语。 他还是这样一副无悲无喜的模样,叫李琯顷刻间倒了胃口,他收敛笑容,嘴里念着扫兴:没意思,真没意思。 说着,李琯拎起酒瓶,冷眼扫过二人,径直就走。 主人走了,奴仆散了,连布置的灯火也燃到尽头,这一处角转瞬寥落。地上长影换了,唯有清月不改,师岫没走,陪着蔺怀生,一同坐了下来。 不知何时,蔺怀生迷迷蒙蒙醒来。他唇瓣浸满酒渍,像酿着的青梅,可他还是觉得口渴,手在桌上摸索近在咫尺的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