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页
被一顿数落的张墨海好笑又不服,气得背手不语,张照霏不以为意,只端起那盏花灯左看右看,欣喜不已。 正想由此告辞继续向前,却见那店家正式行礼相邀:“我家公子说。此灯只赠有缘人。他此刻正在舍内恭迎,不知几位客官可愿赏脸。” …… 跟随店家行至坊内一间别苑,诸人起先还正笑言甚欢,在入苑后竟不约而同噤声,皆被苑中风光所吸引。 木制廊桥仅容一人通过,两侧曲水流觞泛起清香,连接院内假山瀑布。 飞檐凉亭处于池内,云雾笼罩仿若仙境。蓝衣公子则端坐亭下,正为来客添茶。 待到终于看清蓝衣人相貌,众人面色俱是一凛,同时行礼:“末将/臣女见过九殿下。” 庄明彻抬眸,细长眼尾上挑:“不必多礼。来福,赐座。” 其实每年上元节他都会布下灯谜凑这热闹,然而数年来大多人能猜中二三十个已算极限,今儿却是破天荒头一遭。 不过寥寥数句交谈,庄明彻已大概清楚,将近八成谜面应都出自顾淮济慧眼。 毕竟曾是科举入仕之文士,才学毋庸置疑。 可惜这位世家公子的典范模板,眼下在长安城中的名声实在算不上好。 非要娶位胡女,让她跟大家人人敬爱的窦将军做平妻,简直有辱窦将军威名。 又为了那胡女之事,多次主动向圣上检举亲外甥金城侯,枉顾人伦亲情。 顶天立地的大男人被狐媚妖姬迷了心智,基本已经无可救药。 思及此处,庄明彻不免失笑。 顾淮济才智何等过人,怎会为着区区胡女之姿鬼迷心窍。 直到目光不自觉扫过庄舟侧脸,他却又忽觉也有可能—— 能得佳人如此,谁人不愿以全副身家与理智相换。 摇头收回神游思绪,庄明彻从庄舟身前收回眼,暗叹自己糊涂。 幸得茶已饮尽,亦无需再强留。 只请店家来福送出另外三盏制作精美的花灯:“不好独叫张四小姐一人得了彩头,此乃本殿亲手所制,愿以诸位共度佳节。” 庄舟从未见过有哪位男子心灵手巧至此,别说做花灯,便是让她几位兄长学着做把弓箭射猎,想必都懒得下手。 因此难免好奇,离开别苑后依旧不住打量着手中所画蟾宫折桂式样之花灯,啧啧称奇:“字画双绝又擅长工巧,这位九殿下当真才华横溢。” 她本是没将随口称赞放在心上,怎料身边某人却因之生出不满:“阿舟喜欢如此男子?” 听上去闷闷不乐,一时逗得庄舟难掩笑颜,装作不解般追问他道:“喜欢呀,难道将军不喜欢才学之士?” 腰上蓦地一紧,顾淮济将她手中花灯拿开,迫使她与自己相视。双唇紧抿,喉结微动,半晌未曾出言。 许久方才低叹出言:“你不要喜欢旁人。” 周遭嘈杂哄闹,她与他隐于人群之中,彼此亲密相依。 心底悸动怦然不息,哪怕不断告诫自己冷静,还是无用。 金城侯被削爵,侯府亦被彻底查封。 按理她眼下应该及时抽身离开,去寻孔慕茹何在,继续向她报复。 但庄舟却猝然发现,她走不了了。 她想要的早已不再是简单地复仇回乡,而是与眼前之人能够再多些时日待在一处,和他成亲,携手,直至相伴到老。 “好。” 庄舟终是粲然弯起双眼,乖巧颔首应答:“我只喜欢将军。” 阑珊灯火于身侧穿行而过,窦葭纯独自一人坐在马车中,远远瞧着甜蜜相拥的庄舟与顾淮济。不过轻轻用力,已将窗边木架捏碎几分。 早在庄舟今夜出宫前,想到上元灯节乃有情人难得相约之日,她还专程去寻过顾淮济。 毕竟三十夜宴上他不曾反对她主动请婚,想是因为对她始终留存一份情谊,即使还未转化成男女情愫,将来也总会有那么一日。 怀着满腹期待乘兴而去,确是败兴而归。 他不仅拒绝她主动相邀,甚至以陪伴洛偃长公主为由搪塞。实则早早用过晚膳后便即刻前去沧化伯爵府与张墨海碰头,同往宫外等待庄舟。 分明她也与他定盟婚约,为何他目之所及,永远只有那个卑劣下贱的胡女。 她定要让那胡女永远消失,再也不能继续存在他与她之间。 …… 待到翌日清晨,庄舟正接过狄尔递来巾帕擦拭脸上水珠,便见黄尚宫与一名并不眼熟的宫女匆匆而来,行礼问安:“庄六小姐,定兰宫那边传唤你快些前去。” 趁着帮狄尔给庄舟一起更衣的空档,黄尚宫连忙将情况告知:“似是贤妃娘娘膝下七皇子家的小郡主瞧上了您送给咱们十二殿下的海棠玉坠。吵着闹着,也想从您这得一份。” 庄舟本以为遇着什么大事儿,还正揪着心。闻言不禁放松片刻,笑与狄尔道:“既如此,你去我箱子里寻一份玉坠就好。” 谁知黄尚宫忙不迭阻了狄尔,摇头提醒:“区区小事寻人来告知充容一声即可,何须大费周章定要请六小姐您亲自前去。依奴婢看,还是多长个心眼为妙。” 庄舟心中有数,临行前交代黄尚宫,若超过一个时辰她未从定兰宫返回,立刻前去禀报皇后。 张充容在这后宫也不过九嫔之一,唯皇后才是母仪天下的后宫之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