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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庶女只想长命百岁 第68节

    文夫人长叹了一声,“这些年,我与你说过许多次了,在老爷心中,都是他的骨rou,他之所以更看重翰哥儿,是因为翰哥儿自己争气,面上待蕙儿澜儿不同,是因为敬重我。要让他拿一个女儿来贴补另一个女儿,他定然是不会愿意的。

    如今府内是人都知道婄云是沁儿身边最知心的人,又能照顾沁儿的身体,行事又得力,一刻都离不得。他怎么可能就为了这点子事把婄云从沁儿身边要过来给蕙儿。不说他不会开口了,就是赞同他都不会赞同的。”

    秦嬷嬷刚要张口,便被文夫人的眼神止住,文夫人很郑重严肃地看着她,不似平日看似严肃其实待身边人温和的样子。

    她这会眸中没有一丝笑意,严肃而认真,“蕙儿身边如今有得力人伺候,不是必须要从meimei身边夺人来的局面。就从我身边把碧荷拨过去,再让蕙儿在她院里挑个得力的,两个丫头、两个奶嬷嬷、一个教引嬷嬷加上她那两个出嫁了的原本的大丫头,也足够了。”

    秦嬷嬷又要言语,文夫人先声夺人,“你若还认我这个主子,就把你那一肚子嫡庶尊卑的理论都咽回去。都是这家里的姑娘,一家子骨rou血脉分不出高低贵贱来!”

    秦嬷嬷被她震了一下,心中的畏惧占了上风,低头呐呐应是。

    文夫人看她这个模样就知道八成是没听进心里去,闭目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太阳xue,一时不想言语。

    如此屋内陷入一片寂静当中,碧荷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片寂静,她站在西屋外欠了欠身,道:“太太,徐姨娘来了。”

    “她怎么这会子来了?”文夫人忙道:“快叫她进来,这大热天的,有什么事着人传句话便是了。”

    碧荷迟疑一下,文夫人拧了拧眉,“怎么,还有别的事吗?”

    碧荷道:“徐姨娘还带了林哥儿的奶mama赵氏来,那赵氏被捆着,有两个健壮婆子压住,瞧徐姨娘面色沉重,许是有什么大事。”

    文夫人坐直了身子,“还不快请。”

    秦嬷嬷听到赵氏是被捆着来的,心里一阵惶然不安,小心翼翼地抬眼去打量文夫人的神色,却不敢叫她看出什么异样端倪来。

    文夫人无端地在这一片寂静中感到有几分不安,她眉心微蹙——究竟是怎么了?

    她清楚徐姨娘的性子,绝不是那种浮躁之人,能叫她这样大张旗鼓地把文从林的乳母捆了压来,定是大事。

    但即便是文夫人心中早有准备,也万没想到,竟然是这样大的事。

    听了赵氏磕磕巴巴的回禀,看着徐姨娘铁青难看的面色,文夫人几乎要把手中的茶碗捏碎,心中的怒火怎么也压抑不住,终于甩手将手中的茶碗摔了出去,“你们混账!”

    “太太——”秦嬷嬷腿一软,重重跪在地上,或者说是摔在地上也不一定,众人只听一声闷响,光是停在耳朵里便觉膝盖疼那种。

    赵氏更是吓得哆哆嗦嗦的抖若筛糠连连磕头,哭求道:“姨奶奶、徐姨奶奶,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啊……”

    “素若。”文夫人强定下神,转头看向徐姨娘,神色恳切地道:“你信我,我绝没有害林哥儿的心。我若想害林哥儿,当年你就不会——”

    “太太。”徐姨娘打断了她,语气似是极淡地道:“我懂。”她凝视着文夫人,二人目光相对,文夫人心忽然一松。

    徐姨娘天然生得一双清凌凌的杏眼,又因她的性子赋予了这双杏眼几分温柔和顺,同在一府十几年,文夫人几乎从未见过徐姨娘冷脸的样子,便是当年胡氏算计锦心,徐姨娘眸中也是愤怒惊惧交汇,既有不安也有愤怒。

    但今日不是。

    今日她就是怒极了的样子,甚至方才看向赵氏的眼神都带着狠厉,这会对视,她的神情微微平和几分,便叫文夫人松了口气。

    文夫人又郑重道:“你放心,我定然与你一个公允的答复。若真是……我绝不轻饶算计林哥儿之人,素若,你信我。”

    徐姨娘站起身来,缓缓向文夫人欠了欠身,“妾身相信太太。”

    她一如既往地温顺低头,但文夫人知道,如果这次的事情不能处理得叫她满意,她一定能搅得满府风雨。

    相处多年,她太了解徐姨娘了,太了解她这温柔和顺的皮囊下,有多少坚韧又有多少果决。自然也清楚,那一双孩子,就是徐姨娘的心头rou。

    这种意图养废自己孩子的狠辣手段,文夫人扪心自问,若是被用在她的孩子身上,她一定不会让幕后之人好过。

    文夫人终于分出目光看向秦嬷嬷,她目光极冷,又有些复杂,好像今天终于重新认识了这个与她相伴多年的人。她从赵家姑娘到文家的当家太太一路走到,而秦嬷嬷也陪着她,从赵家姑娘的贴身侍女到文家当家太太身边的掌事嬷嬷。

    文夫人活了三十几年,有九成的光阴都是与秦嬷嬷相伴度过的。

    但她今天,忽然感觉自己好像重新认识了这个人。

    “似玉……”文夫人哑声开口,轻唤秦嬷嬷的名讳,“这么多年了,我好像刚刚才认识了你。你说吧,是不是你做的。”

    她不复以往的端庄雍容,微微弯着的脊背略显颓然,说不上是哀伤还是失望,就这样望着秦嬷嬷,面色复杂,不带半分往日的温和。

    这样的文夫人打破了秦嬷嬷心中所有的防线,她只能痛哭着,磕着头不断喊:“太太、太太——奴婢错了,奴婢知道错了……”

    她痛哭流涕,却没说一句辩解否认的话,只能不断地磕头。

    或许是她对着这样文夫人说不出否认狡辩之语,也不愿辩解一句,因为她一旦说出一声她是为了文夫人、为了文从翰与文从业好,对于文夫人而言,就是一盆黑水兜头迎面浇来,怎么也洗不清了。

    虽然她本就是为了文从业而谋划的。

    这一点,从她跪下变相认罪那一刻起,文夫人便心知肚明了。

    秦嬷嬷固然有些私心,但她对文夫人几个孩子的用心也是旁人无法比及的。

    也因此,文夫人心中对徐姨娘便更为愧疚。

    “好了。”文夫人终于开口,打断了秦嬷嬷,“碧春,把秦氏和赵氏带下去,我回头再审。碧荷你去前院,看看老爷在不在。”

    一直战战兢兢立在一旁的碧荷碧春得了吩咐,连忙应是,不敢耽搁也不敢多言语,低着头去办了。

    秦嬷嬷在府内一向是威风八面的样子,人人都知道她是太太的心腹,嫁的男人是秦老嬷嬷的小儿子,她仗着太太撑腰,在府内甚至压她男人一筹,当之无愧的内院掌事中第一人。

    定颐堂中的丫头们平日里多受她教诲敲打,尤其是一众年轻的婢子,对她更是畏惧极深,此时看她这个狼狈样子,心里自然复杂。

    文夫人只留下徐姨娘在屋里,她再次恳切地对徐姨娘道:“素若你放心,我一定会将这件事处理完全,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妾身相信太太是行事公允之人。”徐姨娘道:“只求太太一切按府中规矩处理,还妾身与林哥儿一个公道。”

    文夫人定定看了她一眼,终是点了点头,“……你放心。”

    徐姨娘便站起身道:“林哥儿受了些惊吓,恐怕沁姐儿哄不住,妾身便先告退了。”

    文夫人张了张口,终究还是叫住她。

    房门的帘子一落,屋子里再度陷入一片寂静,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文夫人一人,她僵坐许久,终于缓缓扬声,唤:“碧春,你进来。”

    那边徐姨娘带人出了定颐堂,却没往后头走,周嬷嬷小心地问道:“姨娘,咱们不回去吗?”

    徐姨娘道:“咱们往前走走。”

    她在府中二十余年,无一日不小心谨慎顺从温驯,无一日不循规蹈矩恭谨待上,但今日,她抛掉所有理智与谨慎,只想为自己、为自己的孩子求一个公道。

    即便清楚文夫人的为人,她也不想赌那些微的可能。她势必要扫清所有的“可能”,如果文夫人有心袒护秦嬷嬷,那么必然会在文老爷身上做文章。

    徐姨娘目光淡然地抬头,缓步向前,发间一支镶嵌着碧玉的银钗一如往日的朴素简单,嵌在钗头的小小米珠却也在日光下散发出淡淡的光辉。

    骆嬷嬷知道再往前走,那么等文老爷从前院过来的时候二人便必会碰到,迟疑一下,不由深看了徐姨娘一眼。

    “姨娘。”沉默了半日的骆嬷嬷终于开口,轻声唤道。

    徐姨娘脚步未顿亦分毫未乱,脊背挺直,“我自有分寸。”

    骆嬷嬷于是不再言语,而是微微垂头跟在徐姨娘身后半步,做好了一个沉默的侍从。

    乐顺斋里,锦心等文从林睡熟了,来到外屋窗边坐着,婄云与绣巧双双立在她身侧。

    西屋里的西洋钟表滴滴答答地响着,锦心侧耳听了半晌,忽然道:“阿娘出去有一会了吧?”

    “是啊,有半个多时辰了。”婄云慢慢为她打着扇,绣巧有些揪心,“也不知怎样了,咱们林哥儿从前也没得罪过那秦嬷嬷啊,你们说会不会是……”

    “谨言。”锦心语气平淡,“太太若要耍这些手段,何至如此拙劣。”

    绣巧自知失言,忙左右瞧了瞧,见并无侍候人等才放下心。

    锦心端着茶碗慢慢晃了晃,茶碗里澄澈的歇夏茶颜色轻而薄,入口茶香与花香萦绕在唇齿间,能叫人心绪平静。

    便如锦心所言,若是文夫人有心用手段来算计庶子,那早年文从兴刚刚落下胎包她就该开始动手了,然后悄无声息潜移默化地,手段不至于拙劣浅显至此。

    叫锦心不由多想的,是这其中,是否有秦嬷嬷的婆家插手。

    文从林那个乳母是府内人事管家赵瑞的meimei,而赵瑞娶的,正是秦老嬷嬷的女儿、如今秦姨娘的姊姊。

    这两家子,说是同气连枝也不为过,如今赵家的媳妇做出这等事来……不由得人不去多想。

    要知道,当下府内除了文夫人、徐姨娘膝下有男嗣,秦姨娘可还有一个文从业呢。

    那孩子与文从兴同年,如今也会走会跳了,虽说看不出什么天资聪颖吧,但也绝不是愚笨孩子。

    若是文老爷与文夫人有意叫文从兴也走仕途,那这文家偌大家业……交给谁呢?

    锦心闭目出着神,婄云低声道:“姑娘,莫要多想了,多思耗神。”

    她手中团扇扇柄里塞着的小香丸是她亲自调整方子调配出来的,原方是当年给政务繁忙时的锦心做宁神静心之用的,药效多于香料之用,如今调整了两位药材香料,香气更为清冽悠远了一些,效力也更为温和。

    锦心嗅着熟悉的味道,心却还是静不下来,索性向后靠着静静出神,她近来总有心绪不宁气燥之时,许是养气功夫修炼得还不到家,还得多静静心。

    徐姨娘回来时天色已有些晚了,她又被文老爷拉到了定颐堂,听了一场会审,秦嬷嬷将事情来去交代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最终的处理结果是秦嬷嬷、赵mama与她们男人都被打了板子发卖,赵瑞和秦老嬷嬷的二儿子被撸了职位打发到偏远庄子上去,一个守庄子一个种菜,他媳妇与秦家老二的媳妇也就是文从业身边的奶mama也是打了板子发卖。

    秦老嬷嬷进内院里哭了一回,自言无颜再面对文老爷与徐姨娘,文老爷便选了金陵城郊的一处庄子,叫秦家老大过去做庄头,在那边奉养秦老嬷嬷终老。

    这事情原是两位秦嬷嬷所起,文夫人身边的秦嬷嬷她意图为文从兴日后掌家扫清障碍,秦家老二的媳妇看着秦老嬷嬷当下的风光心有羡慕,想着文从兴日后八成要与文从翰一样走仕途,若是文从林没出息,那文家偌大的家业不就都是文从业的了吗?

    于是暗暗撺掇秦嬷嬷,又与她沟通想法后“一拍即合”,秦二媳妇给秦嬷嬷出了主意,妯娌两个一合计,又拉着赵瑞家的也就是秦姨娘的jiejie入了伙,三人商量得天花乱坠,其实一个想的是小主子日后顺利当家,两个想的是做了未来当家人亲眷的风光,看似是一伙人,实则各怀鬼胎。

    秦家老三也就是秦mama的男人和赵家老二也就是赵mama男人这俩人属于知情不报甚至提供便利,赵瑞和秦二有失察之罪,秦二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但与他媳妇撕扯时被露了点底,虽然无确实证据证明他知道,还是被打发到庄子上种菜了。

    秦老嬷嬷做文老爷奶mama的时候两个小儿子还小,都养得娇惯,一个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哪里做过庄稼活,叫他去种菜,几乎算得上是要了他的大半条命了。

    何况赵瑞满心里恨着他们秦家人,等到了庄子上,这郎舅之间可有得热闹看了。

    秦老大和秦大娘倒是不知道他们的谋算,算是平白受了牵连,不过文老爷是叫他们去做庄头奉养秦老嬷嬷终老,自然也不会太过为难。

    因为涉及到文夫人身边的心腹嬷嬷,又是这等后宅阴私事,传出去恐惹出风言风语,成了偌大金陵城的笑柄,如今蕙心出嫁在即,文家经不起这个,故而并未送交官府,而是私下里悄悄处置。

    这样一个群人就在文府中暗暗算计府里的哥儿,文夫人也有失察之罪,何况这里头挑事的人还是她身边的心腹嬷嬷,哪怕文老爷、徐姨娘相信她的清白,外面的人能够相信吗?

    徐姨娘也在文老爷、文夫人甚至匆匆赶来的文从翰、蕙心等人的面前把话说明白了,“我以徐家列祖列宗、沁儿的身体和林哥儿起誓,我们母子绝没有觊觎文家家业之心,若真有觊觎家业之心,叫我徐家列祖列宗泉下入地狱不得安稳、我们母子三人皆不得好死!”

    她话说得掷地有声,是咬着牙说出来的,看出她恼得很了,文老爷连忙道:“素若,素若你先别急,我们都信你,都信你。”

    文夫人也忙道:“我自然是知道你的性子也信你的心的,你发这样毒的誓又是何苦来呢?”

    “我要叫列位看看,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会觊觎你们看作珍宝的那些东西,这偌大文家家业于我而言都不值一提。我只要我的一双儿女平安,儿子能有出息、女儿能够健康顺遂便胜过所有,我不求他们有滔天富贵,能金砖铺地湖底垒玉。”

    徐姨娘转身,目光直直盯着秦嬷嬷,眼中带着恨意:“你,这些年我自认待你从无倨傲之处,甚至看在太太的面上对你颇为敬重,你又是怎么下了那么大的狠心来算计我儿?就因为那虚无缥缈的所谓威胁,老爷最重嫡庶之分、最为敬重正房你难道不清楚吗?

    便是林哥儿他往后有天大的出息,他就能动摇翰哥儿与兴哥儿在老爷心中的位子吗?林哥儿他自己都说文家的产业日后都是四弟的,他要自己有出息,好生奉养我和他jiejie,他一个孩子,也从未对家业有过半分觊觎之心!秦嬷嬷!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就没有半分的忏悔心虚吗?!”

    徐姨娘急得脖子都是红的,即便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额角暴起的青筋还是出卖了她,她死死按着自己的心口,瞪紧了秦嬷嬷:“他是个男儿郎啊,他往后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啊!就这样毁了一个孩子,毁了他的上进之心,叫他往后做一个混账的纨绔子弟,你心里就能那么坦然吗?”

    “素若——”文老爷走过来拉住了她,一面替她顺着气,一面冲周嬷嬷喊道:“还不去请大夫来?!”

    “……不必了。”徐姨娘鲜少有情绪这样激动的时候,一时脱力跌坐在了椅子上,听到文老爷这样说,摆了摆手,道:“林哥儿受了惊,沁儿也没好到哪去,我得回去瞧瞧他们。”

    从听了这事便魂不守舍的秦姨娘终于醒过神来,匆忙伸手拉住徐姨娘,道:“我也以秦家列祖列宗与我的业哥儿起誓,业哥儿、我和业哥儿觊觎家业之心,也绝对不知道她们的算计,否则、否则就叫我们娘来都不得好死,来生只能做牛马畜生再不配托生人胎。素若jiejie,素若jiejie你信我——我绝不知道她们要算计林哥儿。”

    她瞧着开朗爱笑,其实骨子里最是温顺柔和的一个人,在家里时听秦老嬷嬷的,进到府里还是听秦老嬷嬷的,后来又听文老爷的、听徐姨娘的,一生都被阿娘护得好好的,便是后来做了文老爷的姨娘,文老爷对她也多有优待,她从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也没见识过这等的人心险恶,一时惊慌失措、言语无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