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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沛目光怔怔地投在地面,眼底空洞无神。 宋戴竹说的这些,他何尝不知。但是真相大白之后,他父亲的罪行被揭露以后,这世人便留不得他了。 满朝文武百官不会给他活路,那些当年从晋阳城下九死一生的人,此等深仇大恨,没有人容得下他。这世上再无容身之所,他何苦留着这条贱命让宋祁玉为难。 宋戴竹气极,继续骂:“你别以为用你一命可以抵得了晋阳城下那堆堆白骨,你若一心求死,那只是逃避,当真半点志气都没有。我们真是看错你了,你不过是胆小怕事的鼠辈。” 宋戴竹见他无动于衷,眼神一片死寂,已经心乱如麻。 他气得口不择言道:“从前在晋王府,你信誓旦旦想报效大祁,那些都是假话吗?你枉费皇上这些年来对你的栽培,你若真想死,别死在我和高斩面前。” 宋戴竹大喘着气,已经快要说破嘴皮子,林沛仍直僵僵地跪着,恍若未闻,眼底是无尽的绝望。他脑袋一直嗡嗡作响,听不进去半个字。 宋戴竹跌坐下去,他痛彻心扉,灰心丧气地盯着林沛。林沛一动不动地跪着,仿佛已经是一具枯骨。 整个御书房又陷入了沉寂,众人神色迷惘怅然,被一层又一层的阴郁笼罩着,凝重又压抑。 “林沛——” 宋祁玉的声音在安静的御书房内响起,外面暴雨声喧嚣无比,而他的声音夹在其间,清晰又冷静。 “兴许你已经生无所恋,想一死了之。你可曾想过,活着的人,会因为你的死而终生寝食难安。” 宋祁玉的话一下子刺入林沛心中,他缓缓抬眼,几颗眼泪随之掉落。 他知道宋祁玉所指,他羞愧难当,无颜再见她。 “朕想留你一命,不是怜悯你林家,而是顾念你与皇后的情义,如果你仍一心求死,朕成全你。” 宋戴竹重重地敲了自己的脑袋,他今天关心则乱,往日他伶牙俐齿,能说会道,一语中的,今日竟将赵子衿给忘了。 他连忙先替林沛答道:“皇上,不不不,林沛改变主意了。” 宋戴竹拉着林沛,劝道:“你若死了,皇后娘娘定会伤心欲绝。林沛,做人不能狼心狗肺,从前皇后娘娘如何待你,你比谁都清楚,你怎么忍心让她伤心难过?” “何况如今朝臣处处针对皇后娘娘,她已身处风口浪尖。你若一死了之,你死得瞑目吗?” 宋戴竹的话,如一把锋利的刀,一点一点地剜开他的心,叫他沉痛万分。 这个世上,他最难舍的人,就是赵子衿。 往日那些与她在一起的光景,一下子在脑中涌现。 犹记十岁那年,她在雨中将他带离永清殿。他从前无悲无喜的生活,从那一日开始,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会疼爱他,有人会护着他,他的生活开始有了色彩,开始懂得了什么是快乐,什么是温暖,什么是幸福。 他无父无母,与她相依为命,赵子衿是他这辈子最亲近的人,他敬她爱她,把她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 可是如今,他早无脸面面对她了。 往事一点一滴浮现,如针一般刺痛着他,深入骨髓。林沛伏在地上,失声痛哭。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心一阵阵揪了起来。 “林沛,快谢恩。一切听从皇上的安排,如若不然,我现在就去找皇后娘娘。” 宋戴竹正欲起身,林沛倏地牢牢地攥紧了他的手。他用劲极大,手背上的青筋尽数浮现。 林沛已泪眼模糊,急切地喊道:“宋先生,别!” 宋戴竹一向弱不禁风,林沛又是习武之人,他哪里受得了林沛这么一攥,只听得手腕处骨节“咯”的一声,他的手瞬间脱臼了。 他痛苦地哭了起来,喊道:“我不去就是了,你快松开,我也快死了。” 林沛惊慌地松开手,他刚才情急之下出手,等意识到已经来不及了。 “快传太医!” 宋戴竹的手腕已经红肿了起来,疼得抬不起来。 他冲着御书房外的奴才大喊一声,高斩此刻早已夺门而出,迅速直奔太医署。 “宋先生,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快向皇上谢恩,你听见没!” 宋戴竹撕扯着嗓子,他已经疼得额上冒汗,却仍一心只惦记着林沛。 林沛怔怔地望着他,终是起身再拜宋祁玉。 “罪臣谢主隆恩。” 他颤抖的声音在御书房内响起,宋戴竹心里总算松了口气,颓然地坐于地上。 过了一会儿,太医到来,为宋戴竹正骨。 很快,御书房内传出宋戴竹杀猪般的嚎叫声,包扎好之后,太医这才退下去。 高斩送了太医,见里头暂时风平浪静,他便继续守在外面。 他望着外面不断倾泻的暴雨出神,不知道这场暴风雨何时才能结束,心中难安,缓缓地闭上双眼。 此刻御书房里静谧无声,林沛也冷静了不少,怔怔地跪在地上。 “林郡公,你可冷静些了?” 从刚才一直一言不发的阎润堂,此时见众人情绪稳定下来,这才开口。 林沛点头,可眼中如一潭死水一般,毫无神采。 阎润堂将南楚王请求援兵的密函给宋戴竹和林沛看,林沛眼中毫无波澜,宋戴竹一脸疑惑地将目光投向了阎润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