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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是管你喊爸爸呢,还是管他喊爸爸。”年轻人吊儿郎当地说。 “我听人说,大海现在可神气了,两个jiejie不仅给买房买车,媳妇儿也给找好了吧,人生赢家啊,现在还有个城里人当爸爸,这种好福气,我们就没有。” “大海那辆车要26万吧,宝马还是奔驰?”他羡慕又嫉妒。 “闭嘴。”红中低低地吼,宽厚的中年男人,普通的发型,看起来很久没有剪头发了,看过来的眼睛有些红,眼白是黄的。 周学兵直直地迎着他的目光,并不畏惧。 “是不是只要喊你一声爸爸,我们也有辆车开开?” 红中站起来直了直身子,骨头嘣嘣地响,轻蔑地笑,“谁要你们这种外姓种,老子自己有儿子,会给我们苏家延续香火。” 那年轻人也只是无痛病痒地打趣,“真是笑死,谁不知道你儿子是拐来的,人家亲生爸爸在这都没说话呢。” “你们懂什么,我们大海懂事听话,养比生更重要。他就认我,就喜欢待在小镇上,因为他的jiejie和爸妈都在这。” “切。” “你们不信?那你等会儿看看他来接谁。”红中手握在身后,背对着南池他们,希冀地看着门口。 心底有股恶心的冲动,眼睛陷在黑暗里,南池有些飘飘忽忽,她抠着指甲,不太敢看周学兵的眼睛。 “你为什么来小和镇?”她听自己冷淡的声音,脱口而出。 周学兵看了她一眼,也许是被红中刺激到,握紧了拳头,他想说话。 “来看绿樨。” 声音很轻,但还是被那两个年轻人听到,冷哂。 “下大雪嘛,他说家里的养鸡场塌了,让我来帮忙。” “红中,就你家养了两三百只鸡的养鸡场塌了,也好意思让人来,还真是脸都不要了。哈哈哈哈哈哈。”年轻人插科打趣。 嘹亮的笑声是死寂屋子里唯一的声音,小警察让他们声音轻点。 “好好好,阿sir,听你的。” “......然后雪灾,就回不去了。”周学兵沉默了半晌继续说。 南池扣着大拇指上的死皮,大拇指轻轻拂过去,有个刚冒头的倒刺,她不舒服,偏要把它撕掉。 “所以你都没有接我们电话。”忽然岔开话题,让南池稍微轻松点。 “你看到了么?” 周学兵点点头,“我很抱歉,那时候太忙。” 眼睛发酸,他揉了一下,食指腹捻出薄薄一层泪,“如果你们还要采访,等我回H市一定配合,如果我妻子......” 话说到一半,破旧的拘留所闯进一个年轻男人,穿着超级紧身的牛仔裤,踩着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棉拖鞋,身上套了件很厚的夹克衫。 看着很年轻,但很社会气,冲着红中喊,“爸,我们可以回去了。” “大海,你终于来了。”红中欣慰地笑。 “爸,你等会儿,我把文件什么的给这位小哥。” 警察小哥检查了所有文件后,就让他把人带走,并且警告最近几天只能待在小和镇,别的地方都不能去。 “诶诶,好,我你还不放心嘛。”苏大海从耳朵上抽下跟烟要递给他,“来一根?” “去去去,在上班呢。” “行行行,改天再孝敬您。” 苏大海要领着红中走,周学兵这才从角落里冒出爱,像块破布似地往前蹭,南池死死坐在登上,浑身发麻,总觉自己不应该是在台上,而是台下的看客。 “绿樨,绿樨。”周学兵喊他。 苏大海似乎这才想起来还有个人,他的脸皱成一团,像是年轻版的周学兵,“小爸,你看我这记性,真是对不住,我本来啊,也是想把你和我爸一起接走的,但我一下子凑不出这么多钱啊,我爸的保释金还是我姐和我姐夫出的。” 他一脸为难。 “绿樨。”周学兵又喊了一声。 周大海知道其他人都盯着他看呢,简直如芒刺背,“小爸,你就别绿樨绿樨的喊了,我和你说多少遍了,农村人讲究吉利,名字中带个绿,多晦气啊,大海,大海这个名字就很好记。” 他顿了一顿,“小爸,我过两天就来接你,一定凑到钱。” “如果可以的话,你这两天去看看你mama,她在市二医院,地址之前都发你手机上了。你答应了要去看的。”他忽然急切地说。 “知道了,诶呀,去医院不是也要钱,等我拿到钱了就去,你们文化人真是的,钱嘛一个也没有,就是臭毛病多。” “小爸,我先走了。”苏大海对着警察同志笑着腆腆脸,“多照顾点我小爸啊。” 周学兵目光闪烁,略带羡慕地看他离开。 一直到他走后,南池都如坐针毡,心焦力竭,晚饭也没有吃,饿得胃抽抽,她又困又饿。 晚上有月亮。 洁白无瑕的光芒洒进来,清洗了刚才的恶心闹剧。 “南池。” 南池靠在墙上,听到有人喊她名字,她微微睁开眼,见到如月光圣洁的俞承白,踏着一片清晖冷月而来。 南池一眼都没有留恋地离开,刚走出□□室几步,她便腿软,要不是俞承白在旁边搀扶着,怕是要跪倒在地上。 “我脚麻了,俞承白。”她垂着头,带着哭腔说,似乎是有些责怪自己不争气,连坐在位子上都会腿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