秒书屋 - 历史小说 - 帝师死后第三年在线阅读 - 第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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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要这条坦途。”萧玄谦压抑沉闷地道。

    谢玟忽然感受一股浓重的疲倦,他听着这句话,就觉得这是对自己最后一个任务——不,对自己多年心血的讽刺一般。他殚精竭虑、千辛万苦想培养出一个贤明的君主,但那个乖孩子长出翅膀后,却露出了无法掌控的姿态。

    也许是我的错。谢玟在心里想,是我没教好他。

    夜色的冷风中,马车上的另一人终于一跃而出,周勉拔出鞘中剑,侧身挡在了谢玟面前,周围密密麻麻的甲胄近卫跨步上前,如罗网般捕获着入局的猎物。

    萧玄谦的目光不舍得从谢玟身上离开,但他也确然被周勉的出现激得暴怒。这暴怒的来源并非周勉拔剑而待,而是谢玟说了一句:“不许处置他。”

    时至今日,谢玟对他的命令式语句还是这么令人悸动。萧玄谦的骨髓里都被这句话沁得发凉,他脑子里盘旋着钻牛角尖的话——为什么护着周勉?他难受得快要压制不住,疯得想把这个让老师护着的人活活剐了。

    谢玟话音刚落,就被方才还能说几句话的小狼崽子一把抱住。那群只听命于萧玄谦的近卫冲向周勉,他的头被强行扭转过来,无法看向身后,直至被塞进萧玄谦的马车里。

    车内逼仄发闷,华贵的熏香灌入脑海。谢玟被他压在马车里,死死地扣在身下——他一动都不能动,对方的臂膀紧紧地环绕着他,漆黑的发丝垂落到耳畔,呼吸声也同样落在颊侧,他的声音沙哑至极:“说我的名字,不要提别人,老师,你叫我的名字。”

    谢玟的手臂绷紧,肌肤上隐隐透出血管的淡青痕迹。他在这样不容拒绝的拥抱中寻到一丝喘息的间隙——手腕上的伤、后颈的咬痕,全都在隐隐作痛。

    “狗东西……”他低低地骂了一句,声音断断续续,“萧玄谦,你他妈又在这发什么疯。”

    萧玄谦动作一停,他的浓烈不安感持续作怪,马车缓慢行驶,在震动之中,他根本无法松开抱着谢玟的手,像个执着的小孩子似的、非要把自己最心爱的东西留在怀抱里:“我错了,老师。但你不能保护别人,你不要为了保护别人命令我,我会想杀了他的,就看着我,好吗?”

    谢玟忽地也说不出话来了。他望着萧玄谦的眼眸,漆黑又炽热,像是一把烧红了的尖刀。

    既然对方这么说,大抵就暂时不会杀掉周勉。他仰头躺下,在马车微微的颠簸中闭上眼,他头晕脑胀,疲乏而困倦,低低地道:“松开手。”

    萧玄谦握着他、攥紧着他,听到这句话时,低下头在谢玟的手腕上轻轻地吻了一下,才缓慢松开。

    “你不是要杀我么,”谢玟道,“改变主意了?”

    萧玄谦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我没这么想过。”

    “小骗子。”谢玟抬眸瞥了他一眼,“你当我瞎了眼?看不出你的鬼心思?”

    萧玄谦话语一噎,他垂着头,跟一条丧气的大狗似的——那只是想把老师捆在身边,想让他完完全全属于我一个人,这也有错吗?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谢玟道,“我说什么你都会听。”

    萧玄谦压低身躯,又近至一个危险距离:“老师以前也很疼我的。”

    谢玟得知自己目前的处境也不是那么非死不可,心中压抑收敛的那点意难平也满溢出来了,他抬脚踹了一下对方的腿,冷冷地道:“滚一边儿去。”

    萧玄谦梗着待在那儿,动也不动。

    他们之间怎么会变成这样呢?那个千依百顺的乖乖少年,怎么就演变成眼前这头既不要命、又不要脸的狼崽子了?谢玟百思不得其解。

    但他实在太困了,这是一种心境上的疲惫和困倦,警惕了这么久,还是让这狗东西一口叼回窝了,他在心里为自己的三年自由生活哀悼了一会儿,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萧玄谦待在旁边看他,护食的野兽都这样,眼珠子都要掉进去了。他彻夜未眠,但这是近几年来最好的一个彻夜未眠了,他空虚的心——满是风声回荡的心口,忽然又填进了一份重量。

    深夜的昏暗笼罩着四野,马车回到紫微宫。

    大太监崔盛连忙来接,他率领着一班小内侍守在车外,见到那截锦帘掀开了一点儿,刚要上去扶,就见到他那个金尊玉贵的皇帝怀里抱着一个人,那人肩上笼罩着陛下的披风,在他怀抱中藏得严严实实,连根头发丝都没露。

    而陛下抱着他,却如同擦拭一件稀世珍宝般,神态中几乎带着一丝令人惊诧的小心翼翼——天子何时需要小心翼翼地对待任何人?

    崔盛心里一拧,立马知道这人是谁了。他低下头,小内侍们也一股脑地把头埋得很低……多看了帝师大人几眼而被挖了眼睛的事,看着架势估计大有可能发生。

    萧玄谦的变化不是突然而至的,有些饱蘸毒汁的藤蔓已经潜滋暗长地生长了很久。

    崔盛不敢说话,生怕吵醒了谢玟,或是破坏了圣上的心情。他率领着人一路跟随,进宫后,又瞧着陛下将人抱进紫微宫内殿之后,才嘱咐内侍们:“伺候仔细点,紧一紧皮,小心你们的脑袋。”

    他嘱咐完毕,才跟随进去,亲自剪灯花换香笼,随后备了几套新衣服送进来,刚一抬眼,猛地就见到自家陛下坐在床边,用一条细细的链子缠住了那截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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