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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玟还是没听进去他的话,嗓音越来越哑,但酒劲儿反而上来:“我什么时候让你用自残了事?找不到原因就去找,想不明白就去想,解决不了就来找我。从小到大,我都没打过你,你凭什么这样。” 他的话顿了顿,咬了一下唇,声音低下去,“那把刀我送给你,是让你从此不受欺负,自强自立,你凭什么拿它自残,还说让我杀了你?人养树木花草,枯死了尚且伤心,难道我不会伤心吗?” 萧玄谦彻底怔住了,他望着对方的眼眸,那双眼睛明明是看向他的,但却又在眨眼一瞬间,悄无声息地掉下泪来。 他不知道怎么说才好,那股头痛的感觉复又降临,但这次并不是极欲穿刺的失控,而是有一股令人恍惚的、柔和收敛的力量,他下意识地握住谢玟的手,就像是溺水之人的救命稻草。 “你干脆拿把刀来捅死我吧,我回去看看我在那边还活着没有。”谢玟自暴自弃地低声呢喃。 萧玄谦迟疑了一下,问:“那边?” 谢玟抬眼看着他,神情还有点迷茫,但他将压力全都发泄出来后,终于感觉困倦,拉过萧玄谦的袖子擦了一把眼泪,然后翻身躺回去,把被子拉好盖到肩膀上,缩成一团,过了半刻,还语气很差地命令道:“关灯。” 萧玄谦吹灭蜡烛,也不想什么热水醒酒汤的事儿了,谢怀玉拒不配合,他哪能再把人拉起来折腾,这要是半道困了还行,明天起来要是记他一笔,萧玄谦又不知道该去哪里找补回来了。 小皇帝让人抹了一身眼泪,只得脱下外衫,只着薄薄的一层钻进被子里,从后面抱住他,体温立即传递过来。 大冬天的,屋里的炭烧得虽然旺,可毕竟是正月。谢玟一开始还缩得住,但过了没两炷香的时间,他就转过身,一头埋进萧玄谦的怀抱,在他胸口找了一个比较舒服的位置,睡姿既保守、又斯文,很温顺地睡在萧玄谦怀里。 趁着一缕清冷的月光,萧玄谦在昏暗中望着他的眉目。老师哭得太久了,眼角还是红的,眼睫湿润乌黑,被月色照得亮晶晶。他说不出现在是个怎么样的滋味,他怀疑现在才是梦,也开始分不清现在到底是哪个时期的自己在行动。 但这份矜持含蓄,却毫无保留的在乎疼爱,他却双倍地感受到了。 萧玄谦凝视着对方,他想亲吻一下怀玉哭红的眼睛,最后思来想去,却只是踌躇而小心地触碰了一下落在他身上的、温柔的月色。 ———— 次日天蒙蒙亮,大年初二,郭谨埋头闷不做声地跨进牡丹馆,身上承载着大人们的无数期望,怀中揽着一沓子临时奏章,他在心里演练几次,打算无论如何也把陛下——连同帝师大人一起劝回去的时候,迎面就撞上一个人。 天刚有些亮,彼此看不真切,撞了面才能认出身份来。来拜年的简风致呆滞住了,看着郭谨郭大监那张严肃刻板的脸,他站在青玉楼底下,先是看看郭大监,然后又抬头看了看这三层小楼。 简风致脑海中浮现出一行大字——完他娘的犊子了。 他登时转身狂奔,要冲上去保护谢玟的安全,然而郭谨虽是内侍,伸手却极好,在他身后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扯住简风致的后脖颈子,连着衣领一头给薅过来。 郭谨的脸一下贴近,皮笑rou不笑地道:“简侍卫要是惊扰那位,这脑袋,咱家就笑纳了。” 简风致猛地一缩脖子,确认萧玄谦真在上面,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尴尬地挤出一个笑:“您说哪儿的话呢这不是,郭、郭大老爷您也来拜年哈。这,先生这亲戚还真多是吧……” 郭谨松手放开他,眼睛盯着这小年轻,告诫道:“别在这瞎担心了,你要是敢捣乱,我保证你无病无痛瘫痪在床。” 简风致哪敢动啊,他眼巴巴地望了一眼楼上,扯着郭谨的袖子硬要寒暄:“您来这儿是为什么,回京的时日我算了算,起码得有好几天才能再路过洛都……” 郭谨扒开他的手,道:“你离谢先生远些,就能保住你的小命了。” 简风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不停念叨着:“大老爷,您也别为萧……公子费这个心了,我虽然前一阵江湖上有事,忙了一阵,但我也知道谢先生是有个孩子的,那女儿以前寄养在亲戚家,长得跟他——那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郭谨深谙萧玄谦的心思,面不改色地道:“谢先生的孩子,就是公子的孩子。” 简风致却听岔了,他的眉毛狠狠地纠结在一起,心说这算什么意思,怎么还能是陛下的孩子呢?他俩不都是男人吗?想着想着又问:“您说的这是……” “就是字面的意思。”郭谨语气不耐地道,“那是大启的公主。” 简风致立时定在那里,两个脚像生根了一样。他呆了片刻,想起江湖上前一阵的诡秘奇闻来,大吸一口凉气……这是陛下生的,还是帝师生的?他们俩的孩子?他俩之中有一个人,能生孩子? 他口干舌燥,想到苗疆那边的蛊师也有些奇技,能让死人产子,可也没听说有这一茬儿啊?简风致本来就是江湖人,听得传言数不胜数,又让沈越霄的故事话本洗了一遍脑,这回一旦走偏了,就是八匹马也拐不过来了。 他悄悄地跟着郭谨上楼,还没看见谢玟呢,就见郭谨的脚步也停下了。他抬头望去,见到屏风外坐着一个红头绳的小女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