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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比蒋正和薛晗夫妇所为,简直可以称得上一句仁义。 可他绝不是什么善人,这一切的源头,实在是很难不叫人怪罪到他头上。 殷殷微微闭眼,将杂乱的思绪赶走,安安心心地泡足了整整两刻,等酸痛感都消除殆尽,方才毫无头绪的事情也逐渐理出了思路,才从桶中出来。 等收拾妥帖,便听外头说蒋正回来了,管事照惯例过来将她叫到书房伺候。 蒋正今日眼圈青黑,胡茬冒出来一层,瞧着比当初彻夜守灵时还要憔悴上几分,见她来也没像往常一样说什么孟浪的话语,只叫她沏壶浓茶来。 殷殷微微放下心来,到后头茶室去替他沏了一壶极浓的春山碧回来,又替他燃了沉香,琵琶袖掩映下,悄悄将已研成末的药撒了一些进香炉。 蒋正循着沉香的味道看过来,殷殷解释道:“沉香静心醒神,奴婢看家主心神不宁,想能缓解家主的不快。” 美人体贴,纵然仍未尝到滋味,但在薛晗的授意和沈还的暗中cao纵下,他这个被架空的主子还半点不知她连续两夜未归之事,只认为反正早晚跑不了,眼下还有棘手事,没心思打那主意,便也由着殷殷站在书案一侧,闻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清香和沉香交织后的气味,心事重重地翻找着当初和那些佃农订下的契书。 此次佃农闹事来势汹汹,以地租逐年剧增为由,先在一处庄子上闹了一拨事,薛晗昨日匆忙赶去安抚处理之后,其余庄子上的佃农也忽然集结起来,到府衙门口敲了登闻鼓,递状书状告蒋家不守契文,逼得部分佃农走投无路,弃田而逃,私渡关津。 若是别的罪名便罢,但私自闯关杖责八十,多半会丢了命,私渡关津更是十足死罪,将佃农逼到如此田地,沈还又尚在定州,时不时地还会去府衙坐上一坐督察民情,知府昨日不得不将他留在府衙问话至三更。等问话结束后,时已宵禁,便替他备了客房,是以昨夜他才没能回来思量应对之法。 将所有抽屉和文盒都翻找了一遍之后,蒋正依然一无所获,正自愁眉不展间,殷殷适时上前奉了杯茶,自然而然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你去帮我翻翻书架,寻本簿子,”蒋正将折扇一搁,拿起蒋源病重前留给他的记载着府中重要事项的册子再次确认了一遍,“对,线装成册的,宝蓝皮儿。” 殷殷乖乖应下,站至小叶紫檀书架前,目光逡巡在满架藏书上,蒋正则自个儿又重新翻拣起了散落一地的文盒,没有心思顾及这边。 沈还没有细致过告诉她那本账簿涉及的时间和内容,也没有告知过她现下已经排查到何等地步,她自然不敢多问,眼下什么讯息也无,只能试试运气,先摸排蒋正藏书的布局。 东侧是市井常见的书册,偶有翻阅的印记,中间是簇新的科举用书,西侧则杂乱无章,瞧不出来任何特征。 殷殷迟疑了下,快速在西侧翻阅起来,翻至第三层,连着四五本都是账册,虽然只是蒋府旧日清账,但毕竟与目标有了关联,心跳顿时快了三分。 她悄悄往前一觑,蒋正仍蹲在地上翻那些文盒,全然不曾注意到这边境况,遂微屈身子,将自个儿完全隐在书架后头,又去抽后一本厚实的簿子,却不料才刚将其从书架上抽离出来,将将看清扉页上的“庚辰”二字,手中书卷便被另一股大力钳制住了。 “让你找宝蓝皮儿的,”蒋正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在耳侧,“你翻这本做什么?” 第20章 可他私下里说话…… 蒋正目光落在扉页上的“庚辰”二字上,眸底晦暗愈深。 殷殷松开手,镇定回道:“宝蓝皮的簿子婢子已全数点过一遍了,并无家主要的契书,恐家主记错,故想寻寻其他。” 那本簿子稳稳落在蒋正手中,蒋正将其重新塞回书架,又去看殷殷,见她泰然自若,并不慌乱,略顿了顿,才敛了怒气,语气里却还是藏着三分不豫:“你昨日说你姨母身子不适,怎么回事?” “受了些外伤,昨日症状瞧着吓人,故奴婢才想着亲自侍奉汤药,扰了家主的兴致。”殷殷随口诌了个由头。 蒋正想起自个儿昨日的话,确也觉得有些过分,转身往外走去:“我让人去请大夫。” “不必了,”殷殷拦住他,“现下已经好许多了。” 蒋正顿住脚步:“真不用了?” 若不是见过他昨日那副冷血样子,她兴许还会以为他当真是个软心肠的,眼下却如何也不会轻信,殷殷颔首:“不用了,多谢家主挂心。” “不用就算了。”蒋正从脚下拾起一本宝蓝皮的册子,坐至书案前,语气不善地道,“过来打扇。” 殷殷跟过去,见他果真埋头专心致志地翻阅起来,似是将方才那茬忘了个干净,而他素来怕热,也不知是为附庸风雅还是确实体热,冬日里折扇也从不离身,此刻额上也确乎冒了一层汗,乖乖执起案边的老山檀蒲扇,轻轻摇起风来。 微风伴身,蒋正心中的烦躁消下去不少,身子却逐渐困乏起来,并不是贪睡,也非脱力似的疲倦,只是单纯觉得乏,对什么事都提不起精力与兴致来。 殷殷瞧他面色不大好,悄悄觑向案上的垂花鼎,见里头熏香将尽,试探问:“家主可是身子不适,可要请大夫过来瞧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