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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灵在大雨里回头,看着李成蹊,通红的眼睛有些呆滞,她维持着这个高举着钢筋的姿势愣了一会儿。 直到马路对面传来脚步声,李成蹊看见闻潮和江寄余一前一后地跑了过来:“李成蹊——高灵!” 高灵闻声,转过了头,隔着滂沱大雨,她应当看见了闻潮。李成蹊以为高灵会松手,没想到看见闻潮后,高灵反而直接将钢筋对准赵平贵砸了下去。 李成蹊惊得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闻潮一个跨步冲上前,抓住高灵手里的钢筋,一把扔开,险些砸到后面的江寄余。 “高灵。”闻潮按住高灵的肩膀,吼道,“你刚刚是在杀人!” 雨越下越大,高灵微微抬起脸,看着闻潮,沉默半晌,忽然露出个笑:“啊……是吗。” 闻潮的眼皮一掀,整个人的戾气都压不住,直接把高灵推到了地上:“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高灵歪着头,嘴角还沾着从赵平贵虎口处咬出的血,这点血渍被雨水一冲,流下一道暗红色的水痕,顺着少女光洁的下巴滑入脖颈。 “你不就喜欢这样的吗?”高灵看向李成蹊,伸手一指,“她——” 李成蹊已经呆住了。 “她当初扔了个花钵,你就又是送东西,又是陪吃饭。不是所有人都是瞎子,你以为我看不出来篮球比赛上,你是故意让她赢的吗?” “放屁!”闻潮眯着眼睛,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高灵,适可而止。” “你为什么要抢走我手上的东西?”高灵看着闻潮,她嘶哑的声音混在雨声里,有几分模糊,“你不喜欢吗?” “闻潮,你真的不喜欢吗……” “不喜欢。”闻潮冷着眼,“她不喜欢,你更让人恶心。” 说完,他转身就走。 大雨浇得人透心凉,李成蹊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闻潮和高灵不知所措。 “我们走吧。” 李成蹊看见江寄余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她差点都忘了江寄余是跟着闻潮一起来的,猛然看见江寄余好好地站在这里,李成蹊松了一口气,呢喃似的说了一句:“是假的,太好了。” 那个跟李成蹊说江寄余出车祸的人应该不是琴南一中的学生,这都是于治找来的,是他“恶作剧”一样的报复,他恐怕知道了密室逃脱的真相,又查到了毛平的事情,于是找了赵平贵来收拾李成蹊。 今晚所有的事情都糟糕透顶,李成蹊心肝脾肺无一处不痛,唯一算得上庆幸的是,江寄余平安地站在这里。 在大雨里,李成蹊看着江寄余,鼻子一酸,忽然眼泪就掉下来了。 “没事了,别哭。”江寄余扶起李成蹊,看了看她膝盖上的伤口,立刻走到李成蹊的身前,揽住李成蹊的膝弯,将她背在了身后。 雨很大,铺天盖地都是,李成蹊靠在江寄余的背后,感受到少年后背的脊柱,很硬,甚至有些咯人。雨水模糊了李成蹊的视线,路灯橘黄的光影在她眼里模糊成一块块光斑,光斑后面,是江寄余挺拔的脖颈。 有一瞬间,李成蹊分不清方向,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她好像跟江寄余跋涉在一片虚无之地,没有来处,也没有去处。 只有雨水落到地面的声音是清晰的。 “江寄余,我害怕。”李成蹊的声音很小很小,几乎要被雨声掩盖过去。 可是她不用说,江寄余也知道她在害怕的。 “以后……”江寄余沉着脸,他犹豫了一下,幸好这雨声足够大,捂住了江寄余砰砰的心跳声。 “你在哪里,我在哪里。” 这句话,李成蹊没听清,就算听见了,她也不会懂江寄余给出了一个多重的承诺。 江寄余背着李成蹊回到Butterflies In My Stomach这间书店,李成蹊没有想过,曾经她嗤之以鼻的古怪书店,有一天会成为她的心理避难所,在无数个她无处可去的窘迫时刻,能让她安心地躲起来。 江寄余把书店的暖气打开,给李成蹊找来了一条厚毯子和一个小太阳,李成蹊窝在沙发区,被暖风吹得头都昏昏沉沉的了。 “先别睡。”江寄余烧了热水,准备充两包感冒冲剂,“我看看你膝盖上的伤。” “……不严重。”李成蹊把毯子盖过头,挡住外面的光和江寄余。 江寄余俯身,看了一会儿李成蹊。这条毯子是芒果黄,中间有一个煎蛋,李成蹊把被子抖落开,煎蛋正好平整地展开,正对着江寄余。 隔着这条厚毯子,江寄余才能一眨不眨地看着李成蹊,他既光明正大,又小心翼翼。 嘀嗒一声,热水壶的水烧好,开关跳转,江寄余转身把药冲好,然后端着水杯,把李成蹊盖在头上的毯子拉出一条缝:“把药喝了。” 江寄余把说话的声音放得很轻,有一种笨拙的温柔。他不懂得哄人喝药该用怎样的语调,就像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哭着的李成蹊。 “兑了温水,不烫。”江寄余半蹲在沙发一侧,手搭在扶手上,把药递到了李成蹊手边,“现在先别睡,会感冒。” 李成蹊不常被人这样哄着喝药,她看着江寄余的脸,一下子就觉得难为情,很不好意思地双手接过水杯,把感冒冲剂一口灌了下去:“谢谢。” “等衣服烘干了,再睡吧。”江寄余坐到沙发一侧的地毯上,既靠着小太阳,也挨着李成蹊。书店里没有准备换洗衣服,江寄余也不在这里住,两个人只能穿着湿哒哒的衣服,等着小太阳给烤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