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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以慕没有再给李成蹊传纸条,他只是看着纸条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把纸条扔进了自己的垃圾袋。 还是宋斯怀给李成蹊解了惑,他用气声问李成蹊:“你没发现出去的几个人有什么共同点吗?” 李成蹊一开始没有想明白,那个哭了的女生叫时芊,是个平常很少说话的乖乖仔,跟高灵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类型,直到宋斯怀把自己上次月考的成绩单拿出来抖落了两下,李成蹊才反应过来,他们几个是上次月考的班级倒数后五名。 一晃眼,这个学期就要接近尾声了,而在进入这个班级的第一天,老黄就在讲台上说过“流动班级制”和“末位置换”的事。按照社会达尔文主义的优胜劣汰法则,如果享有了更好的社会资源却无法达到更优的成果,那么就应该让出这些资源给更有能力的人。 距离期末考试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是时候给这些落在最后的学生一些提醒——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还有很多人在虎视眈眈,如果你不够努力,或者不够聪明,就要做好离开的准备。 李成蹊发自内心地不喜欢这样的规则,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时芊,本来就不算熟,没有交情更没有立场,如果李成蹊像盛以慕和老黄希望的那样去对时芊说点什么,她会觉得自己面目可憎。 时芊不需要她的安慰。李成蹊在课间的时候没有离开座位,在盛以慕看过来的时候,朝他摇了摇头。 原本就很安静的教室,在课间依然没有人说话,李成蹊把手上的习题册又翻过一页,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练习题上面。 没有想到打破这种凝滞一般的沉默的人是高灵,她拿着一沓稿纸,来到了李成蹊和宋斯怀的座位中间,说:“这是蠵龟今天的身体状况记录,各项数值都正常,白老师说,已经在联系相关海洋保护组织,准备送它回家了。” “嗯。”李成蹊接过高灵手上的稿纸,忽然觉得有点难过。 高灵伸手拨了一下有些挡眼睛的刘海,用很不在乎的语气说:“期末考试结束,我就要离开这个班了,刚好这个事情也在差不多时间结束,我们就好聚好散。” “我走的时候不会请你们吃饭。”高灵对李成蹊说,“我还是很烦你的。” 李成蹊愣了一下,她不知道该接什么话,这时候上课铃声恰好响了,高灵的马尾一晃,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从桌肚里把没装两本书的书包抽出来,也没跟其他人打招呼,拎着就从后门走了。 时芊已经不再哭了,教室里再度恢复了死水一般的沉默。包括李成蹊在内,每个人都以同样的姿势伏在课桌前,像用铁水浇筑出来的铜像。 寂静无声的六月,只有窗外满丛的粉蔷薇开得热烈。 蠵龟救助小组往常在晚自习结束后,会一起去观察室里待个半个小时,照看他们的小海龟,说一些不着四六的话,偶尔也会让江寄余给讲一讲题,再上一会儿自习。从前高灵每天撅着个嘴,说他们无聊,但没有哪一天会缺席,但今天高灵没有来。 曾经这是李成蹊一天里最自由、最快乐的时候,现在却跟大家一样有些垂头丧气。高灵、时芊和末位淘汰,以及期末考试和高考都在影响着大家的情绪,让他们的乌托邦摇摇欲坠,每个人都不得不去直面来自现实的压力。 “我物理试卷没写完,先回宿舍啦?”丁一帆绕着水族箱走了两圈,比往常提前了二十分钟说要走。 宋斯怀有些意外,但他很快说:“我跟你一起。”见李成蹊和余深深站在水族箱后面没有说话,他想了想,直白地道,“还有两个星期就期末考试了,大家都早点回去吧。” 余深深看着水里无知无觉的蠵龟,点了点头。 大家一个接一个地离开,李成蹊跟着余深深走下一层楼梯,猛然发现江寄余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出来,她回头,身后也没有人。 “怎么了?”走在李成蹊前面的余深深回头,看向忽然顿住的李成蹊。 李成蹊的手拽紧了书包带:“江寄余没走。” 余深深一时没反应过来,走在最前面的丁一帆头也不回地说:“可能学神喜欢留在那里吧,毕竟他也不咋需要复习。” 李成蹊眉头一皱,丁一帆还在叹气:“我要是有江寄余那么聪明就好了,这时候就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李成蹊!”余深深没想到李成蹊会忽然转身往回走。 宋斯怀不明所以地转身:“小李又咋了?” 余深深叹了口气:“没事,我们走吧,她老毛病又犯了。” 李成蹊回到了那间被改成蠵龟观察室的小办公室,她走得很急,推开门的时候还在大喘气。屋里的灯仍在亮着,江寄余站在水族箱旁边,手里拿着本习题册正在翻。 听到推门的声音,江寄余抬起头,跟李成蹊视线相对。 他本来想等李成蹊先说话,但李成蹊的情绪好像有点不太对,于是江寄余先问她:“怎么了?” 李成蹊走进来,问江寄余:“怎么还没走?” 江寄余看了一眼水族箱里的蠵龟,没说话,李成蹊就明白了:“你是在担心今天的观察时间不足吗?” 按照他们对白老师的承诺,每天下课后,他们会在观察室待满二十分钟,以确保海龟的一切生理活动正常,很多事情不能只看一眼,因为眼睛很容易受到欺骗,他们必须有长久而耐心的观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