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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汉鸿忙磕头谢恩,心情却丝毫不敢懈怠,进殿快半个时辰了,若是真如皇上说的这般,又怎会让他一直跪着?这一句赏,让沈汉鸿鬓边出了汗。 广诚帝叹着气道:“沈卿入朝为官近十载,一直颇简朕心啊。” “皇上谬赞了,这不过是臣分内之事。” 广诚帝把手伸到了烛灯下,看暖黄光晕染上他的玉扳指:“快到中秋了吧,昭琳过世几年了?” 昭琳是在中秋后不久去世的,说起来,也快到昭琳郡主的祭日了,皇上这会儿提起,不算奇怪,沈汉鸿的头垂得低了些:“十一年。” “十一年啊……真是时间飞逝。”广诚帝无端叹了声,“沈卿一直未有续弦的打算?” “臣与昭琳相爱多年,心里早已容不下其他人了,怎可能有续弦的念头,昨日夜里还梦到昭琳同臣一起放风筝呢……” 广诚帝把拇指上的玉扳指拿了下来,忽然道:“算算时间,沈栀那丫头该及笄了吧?” 当今的皇后是沈栀的姨母,皇上便是沈栀的姨父,沈家和李家算得上半个亲戚。沈汉鸿道:“……前两个月已经及笄了。” “你此行去常州,可有耽误她的及笄礼?” 沈汉鸿浅浅一笑:“刚巧是临行前一日,未有错过,臣主持的开礼。” “没错过就好,不然我这个姨父罪过可就大了。”玉扳指又重新戴回了手上。 沈汉鸿刚想开口奉承,谁知广诚帝忽然道:“沈栀也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不知选了哪家儿郎?” 沈汉鸿心里咯噔一声,不动声色:“微臣离京突然,把家事全托付给了二嫂,常州汛情急迫,倒是未曾详细过问,只听说二嫂确实给小女相了门亲事,至于是哪家公子,还未来得及过问……” “是嘛?爱卿未来得及过问,朕近日倒是听了不少的八卦。”广诚帝顿了顿,“朕听说朕这个侄女,相中的可是长宁伯的大公子……” 沈汉鸿一滴汗流了下来:“确实有所耳闻,臣今日入京,听说了小女退亲的事……确实不合规矩了些,但皇上一说是长宁伯的大公子,微臣怕是知晓缘由了。”沈汉鸿笑了笑,“想来是康公子出身益州,民风民俗与我们不同,小女不大习惯……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有自己的想法。” “这般来说,沈卿是不赞成这门婚事了?” 沈汉鸿委婉地笑道:“也不能说不赞成,但臣以为,婚姻大事还是该由他们这么孩子自己做主,小女喜欢谁,由她自己决定便好,臣满不满意倒是其次……” 广诚帝朗笑了几声:“从前只知沈左丞偏爱昭琳,不成想,对这个独女也是疼爱非常。” 沈汉鸿自嘲一笑:“毕竟臣就只有这一个女儿,不疼她疼谁呢?” “不过,沈卿刚刚回京,有件大事沈爱卿可能还不知道……” “京兆府尹近日呈报了一桩案子。”广诚帝把一封折子扔在案上,“啪”的清脆一响,让殿中人心口齐齐一跳,“十年间,一个烧水婆子竟在丞相府中行窃讨赏数额达到三百两……坊间皆传,上街卖艺,不如去丞相府烧水。” 沈汉鸿身躯一颤。 广诚帝饶有兴致地继续道:“有趣的是,这老婆子偷的东西里,除了丞相府中夫人小姐的金玉首饰,还有康镇抚送给沈爱卿的南海珍珠……不知沈爱卿如何解释?” 宣德殿内一瞬间冷了下来,沈汉鸿跪在殿间,能清晰地感觉到难以喘息,头顶上的目光如有实质,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仿若他说错一句话,等着他的便是黄泉地狱。 “南海珍珠……康镇抚……微臣不知皇上说的是何……若是行窃,那确实是下官治家不严,还请皇上责罚。”沈汉鸿把头埋得低低的,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态。 广诚帝眯起眼睛,他已年近半百,但身居高位多年给他带来的气势,并没有因为额角的皱纹和鬓边的白发消减,反而更加的威严,不容沙子:“你当然不知!东西借着由头全送进了沈栀的院子,康平远爱慕沈栀?!亏你们想得出来!” 一声之间,殿中的所有侍女和太监跪了一地:“皇上息怒!” 沈汉鸿口水都不敢咽。 “朕还听说,康平远近日在家中大兴土木,说是要修个别院,结果图纸呈上来一看,竟是和沈卿的思竹轩别无二致……朕倒想知道,沈卿是何时同康平远这个晚辈关系这般好的?” “这这这!微臣确实是不知啊!”沈汉鸿的头沉沉地磕了下来,他为官这么多年,还从未受过皇上这样的盛气,伏下去的身子一寸不敢动,“康镇抚进京不过数月,几乎是前后脚,臣便离京赈灾了,微臣连康镇抚的照面都未见过,真是不知这好究竟从何而来啊,皇上,臣冤枉!” 沈汉鸿这一声,掷地有声,听起来光明磊落,但他心中皆是冷寒。广诚帝多疑、好大喜功,最忌讳的便是朝臣结党营私、消除异己。 先帝在位时,朋党勾结,祸乱朝纲,以致东宫之乱,先太子命丧崖边。广诚帝即位后,朋党首当其冲,如今,端门前的血迹还能看到红影斑驳。 江谏作为次子继承爵位,长子江彧戍守边疆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沈汉鸿额上冷汗涔涔。 “冤枉?”广诚帝冷笑一声,“朕看沈卿是想效仿前朝宰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