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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局食摊,郎君靠捡(美食) 第63节

    关鹤谣却只看得见扶着太夫人左手的那人。

    萧屹今日穿了苍蓝色水波纹的宽袖罗袍,未戴帽冠,只一根银簪与他腰间饰银的革带相应,正笑着与云太夫人赔罪,“之前实忙不开,婆婆莫气了,您要打要罚我都认。”

    他说着哄太夫人的话,却将视线撒到贴墙根站着的一排排膳房中人,转息之间,就对上了关鹤谣的视线。

    萧屹眼中光起,灿然一笑,眉宇间都是遮不住的喜色。

    这目光烫得踮着脚的关鹤谣险站不稳,慌忙立定垂下眼,心扑通扑通跳。

    心心念念的人,一袭绿衫濯濯如春月之柳绕住萧屹,纵他之前做好了稳住心神的准备,真到了这一刻,也只能功亏一篑。

    十天的思念不舍,十天的辗转反侧,将此时此刻的乍见之欢酿成沾杯就醉的美酒,世上再没有那个千杯不醉的萧屹了。

    从来反应迅捷他一时只顾怔怔看着,连太夫人拉他入席都没缓过来。

    明眼人赵锦一看某人定力归零,只得抢过云太夫人的手救场,抱怨着外婆婆只想着松澜云云,将老太太扶到主位坐下。他与终于回神的萧屹也在太夫人一左一右落座,再往外分别是关策和关筝,一家五口团坐一桌。

    关鹤谣偷偷抬眼,不住地瞟向萧屹,见赵锦连说着俏皮话逗得太夫人大笑,才终于想起打量打量这位英亲王。

    信国公府的这三位郎君,以关鹤谣一个厨子的奇妙比喻来说:萧屹就像个粽子,清峻又有型,包得有规有矩,站得有棱有角。可把那结结实实的粽叶扒开,却发现里面是最软乎的糯米,而且可甜可咸,滋味无穷。

    圆脸圆眼的关策年岁最小,气质可亲,则属于毫无攻击性的汤圆一类。

    他连偶尔和三娘子支楞一下都会被反杀,何况在两位兄长面前?

    关鹤谣只听他们说了几句话就敢断定,关策平时没少挨他哥哥们欺负,只剩被搓扁又揉圆的份儿,妥妥的弟中弟。

    而这英亲王——周身彩绣辉煌,头上金玉耀目,来外祖家吃个饭跟走秀似的。

    看着这位据说比萧屹还大半岁的皇室贵胄抱着太夫人撒娇打诨,关鹤谣想破了头,也没想出个内敛的华夏美食配他。

    这股风sao外放的劲儿,姑且算成个披萨饼吧!

    第61章 暗中传情、七星蟹   双刀小关,砍得最欢……

    云太夫人一个月未见萧屹和赵锦, 直拉着两人说话,关鹤谣则竖着耳朵听。

    “也是扎在神策门一带军营,平日就在军营和后湖cao练。指挥使倒是叫我不用日日点卯, 可官家隆恩, 孙儿总不能辜负,自然每日都去。”

    “可用下水?”云太夫人听得心疼,“春日里湖水可还寒着呢。”

    萧屹便答:“都是新兵,仍以负重走跃为主,到了孟夏末才会下水。”

    “那时候日头多毒, 又得晒着你。”

    一时怕他凉着,一时怕他晒着,老人家一片舐犊深情, 萧屹不觉为之动容。

    余光里又见人群中某个小脑袋一晃一拱,似是努力地往这边看来。

    他嘴角绽开微笑, 将音量扬起两分,语气却又柔了三分,只说并不幸苦,请婆婆放心, 随后便是絮絮的安慰。

    往日萧屹与赵锦同来,向来是后者花蝴蝶一般carry全场, 成为众人眼中焦点。

    可今日……听那清朗的声音中的耐心与温和, 堂中不少见过萧屹的厨娘厨婢都红了脸。

    从没见萧郎君这么多话, 今日怎么不大一样?

    云太夫人被哄好了,她拍拍萧屹的手,又虚点关策和赵锦,笑道:“好好好,你可比这俩省心多了, 婆婆不唠叨了。你跟着你义父在军中多年,练那几百个兵还不是小事一桩?”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谈笑开,一会说起关筝父母寄来的家书,一会说起关潜今秋回京述职,很快就用了两盏淡酒和前几轮小吃,到了上正菜之时。

    看着厨司出的菜,结合孟监司这两日的行为,关鹤谣意识到孟监司是在避她锋芒。

    因关鹤谣做的全是水产,厨司除了刚启坛得吃的一味酒腌虾,未再出水产,而是憋足劲儿备的rou菜:润熬鹿rou炙、五味杏酪鹅、清撺鹌子、炙子骨头……

    尤其那炙子骨头,连着炉子一起搬了进来。

    这已被烤得金黄焦香的羊排在微火上烘着,羊油“嘶啦嘶啦”滴到炭里,满室浓香。

    关鹤谣闻着那调料稍微差点意思,但是烤的火候掌握得极好,另几道菜也是色香味俱佳,厨司的实力还是非常强劲的,关鹤谣经常跟着长见识。

    只是莫厨娘进的那道“莼菜鲈鱼羹”,着实让她无语凝噎。

    闹了半天你要做羹啊!那纠结大小作甚?

    那条鲈鱼已经不算小,又很肥,积点德给人家留个全尸不行吗?

    若是她做,就做成“花篮鲈鱼”,rou厚处剖几刀嵌入火腿片,加些山珍烧汁一脍就成,比这羹还好做,而且好吃好看。

    关鹤谣哀悼鲈鱼之时,莫厨娘已经又上了两道羊rou、一道獐子rou。

    压轴的是一道鳆鱼——即是那位列海八珍的鲍鱼。

    大手笔大手笔!

    关鹤谣心中连连感叹,眼瞧着满盘如金元宝一般的大鳆鱼旁边,摆上了自己那条进价三十六文的鲤鱼。

    “这是三鲜脱骨鱼,”关鹤谣照例出列报菜名,又朝向太夫人请求许可,“此鱼内有玄机,请容妾为各位切开。”

    太夫人点头应允,指着关鹤谣笑骂两个孙儿:“让你们不来看我这老婆子,可错过了不少好吃食。这位鹤厨娘是阿秦请回来的,厨艺极佳。”

    “见过鹤厨娘。”萧屹抢着开口,眼底笑意深深。

    关鹤谣差点没绷住,一语双关可是让你整明白了。

    她也施礼相回。好在她立的不是个羞涩的人设,平日总和主家几位自如地会话,便能大大方方抬头冲他抿唇一笑。

    我应该在桌底,不应该在这里~看到他们有多甜蜜~

    人家郎情妾意的重逢,赵锦赶紧往后稍,并且很有眼力见儿地一语不发,只矜持地轻轻颔首。

    关鹤谣将鱼切段分置于小银碟,先亲手奉与太夫人、赵锦。

    “妾手笨,或许脱骨时落下些小刺,诸位还请小心些。”她刻意这般说着,又将一碟放在萧屹面前。

    太夫人本见到的是一条全须全尾的大鱼,没想到鱼腹中竟然填满了rou馅,着实精妙,她迫不及待吃了一口。

    因这鱼是先炸后炖,丰沛的汁水被完美锁住。于是鲜美的鱼汁润着rou馅,肥美的rou汁渗入鱼rou,一碰到舌头就化开。鲜笋丁、香菇丁之类的便无处藏身,贡献出一丝或爽脆、或滑厚的口感后,就与鱼rou共沉沦,被太夫人满足地咽下肚去。

    太夫人连连点头,招呼孙儿们快尝尝。

    萧屹恋恋不舍又看了关鹤谣一眼,方才下箸。刺穿雪白的鱼rou,戳入粉红的rou馅,箸尖却忽然碰到一个光滑的异物。

    他心念微动,借着手边备的丝帕飞快将小东西拈起,藏到了袖中。

    众人一致给脱骨鱼打出好评,又转战关鹤谣做的第二道菜——七星蟹。

    名为“七星”,是要用七只螃蟹摆成北斗七星。

    不过是将螃蟹蒸熟拆rou,和着蛋清与脂油装回蟹兜,再上锅蒸一下。

    这道菜非常好做,论技术含量还没有脱骨鱼一半高,却一上桌就引来一片惊叹。

    只因这摆盘也太好看了!

    关鹤谣亲自杀去台盘司扫荡,劫来了一套曜变天目建盏。黑釉胎上深蓝色的耀斑泛着银幽光芒,仿佛漫天星辰都蕴在这小小盏中。

    盏中自有乾坤,价值何止千金?

    这是斗茶时的极品茶器,炫富时的神兵利器。

    然后关鹤谣拿它来托着螃蟹。

    可是面对这种神仙摆盘,就算信国公府祖孙酷爱茶艺、珍爱茶器,也没办法有一丝一毫的惋惜和不满。

    此时此刻,这建盏就是为了螃蟹而生的!

    红彤彤的蟹壳盛着蟹rou,洁白蟹rou映得杯盏光晕更甚。

    七个建盏排在一个古拙的石盘上,又有几块奇石、几节枯木和一簇簇松针掩映,这苍茫浩瀚之意境,竟真的在这桌上辟出一块小宇宙。

    七星之名,实至名归。

    关鹤谣仍嫌不足,这要是有干冰……啧啧,绝对飘然欲仙,渺入云中了。

    说到底,她的审美情趣可能无法完全和宋人同步,但毕竟是超越时代局限性的,融汇古今中西的摆盘总让人眼前一亮。

    她今日又尤其卖力,见惯了她精巧摆盘的太夫人、关策和关筝都惊艳不已,更别提萧屹。

    萧屹常听关鹤谣说今日在国公府做了什么什么菜,可百闻不如一见。

    亲眼见到这两品菜,方知她厨艺之高妙,其实远超他想象。不仅家常菜做得可口,而且各种繁复、名贵的菜肴都不在话下。

    其实,关鹤谣糊弄掬月那一番“看书看报学做菜”的说辞,萧屹一个字都不信。

    这样的手艺,绝不是纸上谈兵看几本食谱就能学会的。就像他,明明和关鹤谣一起写了那么多食谱,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完整做出其中任何一道菜,何况还要做得这般出色。

    只是他看出关鹤谣有意回避这个话题,是以从未问过。

    她到底从何处学的厨艺?

    又是欣赏钦佩,又是迷惑不解中,萧屹拿起一只蟹兜。

    蟹rou加了蛋清搅打,蒸出来就如绵绵白云一般,上面点缀着几颗红豆。

    一勺鲜甜多汁的蟹rou入口,径直滑入喉咙。只是含着那一粒相思豆,萧屹迟迟舍不得咽下,唇边抑制不住的笑意便被云太夫人瞧见了。

    “对,五郎爱吃螃蟹。”云太夫人想起来了,“这菜品可还得你喜欢?”

    “很喜欢。”

    关鹤谣心中一甜。

    届到了!

    这是源于清朝的食谱,蟹上的点缀本来该用豌豆之类的青豆,味甜汁足,和那蟹子相搭。

    是她别有用心,非得换成了红豆。且都想好了,若有人问起,便扯一通什么“红豆活血,压制螃蟹寒凉”之类的。

    可是因这七星蟹做得好,席间众人只顾着拿小勺趁热享用,倒是没人问一句。

    关策舔嘴咂舌吃完了一只蟹,开始进行一道精密的算数题:七只蟹,五个人。一人一只,还剩两只。还有这么多菜供众人吃,怎么着他也能再捞到一只吧?

    却见云太夫人忽然站起来,竟亲手拿起一只蟹兜递给了萧屹,“五郎爱吃可太好了,来,再吃一个。”又在关策哀怨的目光中,指着最后一只问,“这个阿秦吃了?”

    “不用了婆婆,我都要饱了。”关筝往这边一努嘴,“您若不吃便给兄长吧。”

    关策欣喜,还是meimei疼人。

    关筝俏生生一笑,“锦哥哥,你吃。”

    关策愤恨地嗦了嗦螃蟹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