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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先前几个时辰的战斗,大邺军死伤惨烈至极,鲁肇率领的西路援军从突厥大营出来,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战场,也不过万余人。 本就疲于奔袭,他们作为奇兵冲进突厥大军之中,也只是微微缓解了大邺军的压力。 这时,幕僚通过观望战旗,确定援军人数,心知不可能就此转胜,再次建议镇北侯留一部分将士殿后,其余人迅速撤退。 “元帅,大局为重,若是全军覆没,我等战死事小,丰州城破,事大!” 这时,鲁肇骑着战马,浴血冲出突厥大军重围,越过主帅,呐喊:“众将士听令!前方将士们随我杀敌,弓箭手掩护后方大军撤退!” “誓死守卫大邺!杀——” 后方,镇北侯等听到了鲁肇叫“撤退”的声音,即便镇北侯已经预见到他的下场,也再不能犹豫,下令大军撤退。 鲁肇率一众大邺将士们悍不畏死,拼死阻拦突厥大军追击。 周围的同袍越来越少,筑成rou墙,也能阻一阻突厥军追击的速度,终于为大军争得撤退的时机,也为丰州城和百姓留下喘息的可能。 鲁肇□□的马早已倒下,他手握重矛,不知疲惫地挥舞,血顺着他的手臂流下,沿着他的手和矛杆,最后混入敌人的血,再也分不开。 突厥军中,雨一样的箭射向鲁肇等大邺军。 一支箭射中一个大邺士兵,又一支箭射中大邺士兵……一支箭射中鲁肇的肩膀、手臂、胸膛…… 一柄长|□□入鲁肇,鲁肇已经抬不起手臂,重矛重重插在血泊中,矛头朝天,直插云霄。 最后一刻,鲁肇双目圆睁,怒视前方的突厥兵,口吐鲜血,无声地喃喃:“誓、死、守、卫……大邺……” 大邺的将士们,除非身死,否则绝不容许铁蹄踏破河山,不容许敌虏侵犯我的国家,欺辱大邺的百姓。 誓死守卫大邺。 包围他的突厥兵们不懂他的话,却读懂了他的眼,读懂了他的以身许国。 不自觉地,突厥兵们停下来,刺伤他的突厥兵猛地抽出长|枪后退…… 鲁肇紧握他的重矛,仰面倒下。 天蓝如洗,白云悠远,远方的人,一个一个出现在眼前。 守住了吧? 你要来啊…… 最后,他似乎看到有人白马银枪,奔驰而来…… 镇北侯率大军退至丰州城,城门关上,城外,是林立的石碑。 这些石碑,不是功勋,是墓碑啊,那是丰州大雪连绵都盖不住的碑,战死的英魂永远留在这里,成为界碑。 以身为界,非战死不可越。 第149章 满城素雪引战魂,莫失…… 京城—— 阿酒拿着药杵, 一下一下地舂捣药材,她要为裴君做一个安神的香包,也为鲁肇做一个。 她还要多做一些药丸, 下次京中送军需去北境时,请人帮忙捎去北境给鲁肇。 也不知道北境的战事如何了, 鲁肇…… “嘶——” 阿酒手指一疼, 扔掉药杵, 右手握着左手抬起来一看, 食指侧竟然擦出一条血痕。 她低头去看捣药罐和药杵,幸好只是破皮,没有滴血,否则便要坏了这些药粉。 伤口很轻,阿酒并未在意, 洗干净这根药杵, 又去换了一根干净的药杵, 继续捣药。 第二日, 她又拿了针线,亲手缝制荷包。 鲁肇的那只荷包, 阿酒在荷包外绣了鲁肇的名字,在内里悄悄绣上她的真名,还打算放一张她从庙里求来的平安符。 她绣最后一针时, 眼睛看着桌上的平安符, 不自觉地想到鲁肇,一时失神,针便戳到了指尖。 “嘶——” 这一下戳得有些狠,阿酒指尖上直接冒出一小颗血珠,她一动, 不小心蹭在了荷包上。 自两国又开始打仗,她这时不时就要分神,尤其是这两日,没少出些小差错。 好好的荷包蹭上了血,还恰巧蹭在刚绣好的名字上,实在不吉利,阿酒便又重新裁布,准备再缝制一只新的。 京中受“大邺兵强马壮,胜率极高”的自信心所致,即便仍牵挂着战事,有人告诉他们“安全”,大多数百姓便不受战争影响,照旧过为了生存而奔波的日子。 贵族们依旧过着对他们来说寻常的奢靡享乐生活,今日这家赏花宴,明日那家秋日宴,名目众多,一宴接着一宴。 而战事只是贵族们的谈姿,他们端着酒樽,笑饮金波玉液,说起两军交战,高谈论阔,纸上谈兵。 他们不懂边关苦寒,不知道将士们赶赴战场那一刻,心中皆抱着有去无回的死志,说起将士们时,语气极随意,轻描淡写地仿佛与他们无关一般。 信国公府的世子鲁肇上了战场,还有些别家的子孙也在战场上拼杀,他们这些家心系家里的儿郎,完全没有心思参加那些酒宴。 只有亲人才惦念着战场上的亲人,是否活着,是否能吃饱穿暖,是否想家…… 但除了亲人之外,也有一些忧国忧民的人,长夜孤眠,忽然惊梦,念及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和饱受战争苦难的边关百姓们,再无法入睡。 明帝、燕王如此,裴君亦然。 裴君在御史台监狱里,每日清晨的第一件事,入夜前的最后一件事,都是询问守卫,是否有捷报传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