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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嫦嫦沉默片刻,手指在发间的缎带上缓慢交缠,说道:“我从小追的口中听说了你的一些事情之后,就一直很好奇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如今终得一见,我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韩雪绍听了,料想祝追雁是要说她的坏话,譬如她离开驭龙山庄之际的那番狂言。 于是,她问道:“是比你想象中更好,还是比你想象中更差?” “我很难回答这个问题。”迟嫦嫦说道,“不过,你是个很理智的人。” 尤其是在对待爱情的态度上,说舍弃,就真的舍弃,不给旁人一点反应的机会。 换作其他姑娘,恐怕是想借此来从龙祁那里争得几分关注,闹些小脾气,哄一哄也就过去了,可韩雪绍不一样,她抬手就拦腰斩断了玉宫,不给龙祁留半点面子,转身就走。 韩雪绍问系统:“她对龙祁的好感度是多少?” “99。”系统调出面板,看了看,说道,“最后缺少的那一点,来源于她的自卑。” 很难想象,像这么一个众星拱月捧起来的,每个人都小心翼翼护着的姑娘,骨子里是自卑,也是对自己孱弱身体的一种痛恨。韩雪绍想起来,原作中提及,龙祁和迟嫦嫦第一次相遇,是在一个断崖边上。怪石嶙峋,虬枝横生,风吹得尽兴,雨也下得尽兴。 而在风雨之中,是一个飘摇的、瘦弱的身影,撑着伞,站在崖边,怔怔地出神。 龙祁避雨,又急着赶路,于是唤她,姑娘,这山上的庙宇,是在哪个方向? 姑娘闻声转头,眼睛覆着一层水雾,湿漉漉的,望了他一眼,却也不答,薄唇微抿,从袖中伸出藕臂,给他指了个方向,复又回过头去,融于一片寂静中,恰似烟雨本身。 龙祁得了方向,谢过了她,刚走了没两步,就听到一声树枝断裂的刺耳声音。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转过身去,头上的斗笠落进积水里,溅起零星的水花。 崖边的倩影已经在悄无声息中消失了,龙祁咬着牙,眼前一片迷蒙,只能凭着感觉辨认方向,从崖边一跃而下,在那姑娘跌得粉身碎骨之前,揽住了她瘦弱的身躯——怀中的人微微睁大了眼睛,与此同时,龙祁嗅到一股浅淡的栀子花香,一丝一缕,钻进鼻腔中。雨水浸没眼帘,他一个字也来不及说,只能疯狂地催动体内的真气,护住了二人的身形。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那位铸剑大师才会对龙祁心生好感。 这件事情,最后是以迟嫦嫦的一句“失足”,轻描淡写地带过了,然而,无论是身为旁观者的韩雪绍,还是迟嫦嫦本人,心底都很清楚,那绝不是一次意外,而是她一心求死。 说起来,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迟嫦嫦和祝追雁,对龙祁的感情有几分相似。 一个是寻死之际被他所救,一个是孤独太久终于见到了光明,如何不相似。 这可能也是那没心没肺的祝追雁会在发觉韩雪绍要掳走迟嫦嫦的时候,立刻就做出了反应的原因所在。因为经历相仿,所以,这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才会相处得如此融洽。 如此也能推算,祝追雁毫不犹豫地出刀,是因为她有自信不会误伤迟嫦嫦。 如果没有系统,韩雪绍想,光看迟嫦嫦对待龙祁的态度,似乎没那么亲热,根本想不到她对龙祁的好感仅次于安尘池……正想到此处时,整个灵鹿玉船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在脑海中响起来的,是沈安世的声音:“有人追过来了。” 韩雪绍下意识护住迟嫦嫦的后脑,免得她撞在哪一处棱角上,等颠簸停后,她即刻收回手来,拂过衣袖,留下了“角音”照看,自己则伸手掀开了珠帘,乘风跃出了玉船。 玉船的颠簸,并不是袭击者造成的,而是它扭身躲开了激荡的真气,这才有了晃动。 甫一离开船舱,沈安世就落在了韩雪绍的身侧,向前半步,身形微斜,隐约是个保护的姿势,却并没有将她完全遮挡在身后,若是不仔细看,二人好像就只是并肩而立罢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韩雪绍沉下了手腕,轻轻牵动沈安世的衣角,对他摇了摇头。 如果她没猜错,追兵是为了迟嫦嫦而来的,那么,就是驭龙山庄的某一位了。 她料想是祝追雁,或者是龙祁,却没想到在激荡的真气缓缓消散后,空中显出了一柄银白的剑,剑身细长,散发着星月般的微光,不染尘埃,好似高悬云海之上的那条星河。 此剑名为初生。 纯粹如处子,不见凡俗,不坠凡尘。 下一刻,在距离剑柄的一寸处,伸出一只白皙的手,腕上缠着银饰,勾勒成奇怪的纹样,落在她的腕节上,比起饰物,倒像是某种枷锁,即使狂风拂过,也未能将其吹动。 那只手缓慢地、从容地触及剑柄,五指微张,将它纳入掌心,随即翻过了手腕。 云海被彻底撕裂,四散奔逃,满目的雪白之中,逐渐涌入了青色,好似粼粼的湖水。 绣面的鞋尖点在半空中,像踩着无形的阶梯,衣袂处的缎带也款款地落了下来,遮蔽视线的云雾褪去,来者眉眼微低,露出那张向来冷静自持,不显情绪的脸,望向韩雪绍。 鱼尾冠将长发高高束起,只余两缕鬓发,垂在胸前,耳垂处留着不甚明显的印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