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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跟个哈巴狗似地迎了上来,谢却却连正眼都欠奉,径自坐到了厅前的太师椅上。 立马有小太监端上茶水。 江南泽国,世代风流。归功于优良的基因,他这个当哥的长得并不赖。 坏就坏在黑眼圈很重,脸色也白得发虚,有种纵.欲过度后的萎靡之感。 燕王挤着一脸比哭还难看的笑:“哎,小谢。” 谢却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瞟了他一眼:“你是谁?” 燕王谄媚道:“小谢你忘了,我可是你的亲生哥哥啊!” 谢却“呸”地吐出一口茶叶沫,看了看四周没外人,连装都懒得装了:“你个没骨气的二姓家奴,你也配?” 燕王眼看打亲情牌没用,立刻嚎啕大哭,手脚并用地抱住谢却的腿:“小谢,我错了,我当初鬼迷心窍了才会把你送到朝歌……不对,不是我要送的,是殷修明他逼我的!我自愿把王位禅让给你,你让殷越别杀我!” 谢却皱起眉头,抬脚去踹他心窝,却发现对方跟个狗皮膏药似的,踹都踹不动。 “你能不能别把鼻涕擦我身上!” 正这时,忽然有一道似笑非笑的话音打断道:“在说什么呢?” 殷越信步走入,挑眉望着在地上撒泼打滚的燕王,奇道:“哟,燕王大驾,有失远迎。” 谢却可怜巴巴地瞪圆了眼,无辜道:“他说他是我哥。” 殷越摸了摸下巴:“他是吗?” 谢却摇了摇头:“从他把我卖给殷修明的那刻起,我就知道我从此和燕国再无瓜葛。” 他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理直气壮道:“更何况,我不已经是商王的人了吗?” 殷越会心一笑。 燕王发现卖惨也没用,立马撒开了手。 他抹了把脸,变脸似地,跳起来怒骂道: “谢却,好你个忘本东西!通敌叛国、恬不知耻,还跟男人勾三搭四,把谢家老祖宗的脸面都丢尽了!” 殷越脸色一沉。 谢却伸手拦住他。 他从太师椅上站起来,慢悠悠地踱到燕王身前,笑吟吟道:“王兄的意思是,殷修明不算敌人、也不算男人?” 燕王噎住了。 他只觉得眼前的人变得非常陌生。 唯唯诺诺、大气都不敢吭的弟弟,他从前看见就烦,偏偏宫女们还都钦慕他的皮相,说他是什么南燕第一美人。 非但衬得自己灰头土脸的,还不懂谋略、文弱迂腐。除了碍眼之外一无是处,他恨不得将人赶紧撵走。 而现在的谢却,虽然嚣张跋扈,但气场却是十足的强大,让人不敢轻视、更不敢有半点的冒犯。 这样的人,也许真的比他更适合当一国之主。 燕王又抽抽搭搭地揩起眼泪来,甚至习惯性地唱了一句昆曲:“糠米本是两相依,何人簸扬作两地……小谢,我这个当哥哥的没用,那时候的确是救不了你。” “连下九流的伶人都知道‘卧薪尝胆权忍受,从来强项不低头’,那你呢?” 谢却回敬了他一句《生死恨》的唱词,冷笑道,“这笔账,你到底下再去和殷修明慢慢结清吧!” 殷越挥了挥手:“拖出去!” 燕王被侍卫驾着胳膊往外拖,还不死心地蹬着腿: “小谢、小谢!求求你了,就放过我这一回吧……!” 谢却思索了一下,微笑着说道: “你好像很喜欢玩一些奇怪的器具,那我也不多为难你,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 …… 王宫一角。 玉蝉闷闷地蜷成一团,听见马面在他头顶轻笑道:【你的主人,可真是任性。】 神鬼器灵,皆能洞察百里,他们都看到了会客厅中发生的一幕。 但玉蝉并没有觉得主人这么做哪里不对。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轮回司里最讲究的不就是这个。 玉蝉为了表示自己懂得很多,故意显摆道:【主人是酆都最红的鬼差,和鬼王认识了上千年,是他还没称王时的青梅竹马。任性一点又何妨,反正有人罩着。】 【错——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你主人罩着鬼王的。】马面一眼看穿了玉蝉在假装老成,点了他的头道,【而且无常公子从前并不是鬼,也不叫无常。】 【我知……嗯?】玉蝉瞪直了眼,【那他是什么?】 马面:【他是仙。是九重天佛座下,一朵莲花化仙。】 玉蝉匪夷所思道:【那他怎么会甘愿来地狱道?】 冥界肮脏污秽,死气沉沉,向来处于三界鄙视链的底端。 佛座下化仙的,神通生来便至少是菩萨级别,又怎么会当了千年的无名鬼差? 【无常这个莲花仙,可不是你想象中的冰清玉洁、出淤泥而不染。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反倒更适合生长在地狱。】 马面抱着手,戏谑地笑了, 【他是吸食佛座下朝拜信徒的七情六欲而生,聆听他们心底最不堪的忏悔长成。若说佛是人间极善的代表,那他便是承载着极恶之面的化身。剥开骨头,剖开心……大概里头早就黑透了。】 玉蝉大怒,吱哇乱叫道:【不许你这么说主人!】 为了让自己的说辞更加坚定,他恐吓地补充道:【主人记仇得很,要真有你说的那么大能耐,早就把你打进拔舌地狱,让你再也不敢说他坏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