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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雪原上正在搬砖的人群,一个个衣衫褴褛,满身脏污,显然不是夕惕峰弟子。 莲华微微蹙眉,身形悄然落在了雪坡之上。 “修葺工事,难道不是由夕惕峰主持?为什么你们站在这里?” 瞭望亭里,几个弟子听见来人语气不善的质问,纷纷交换眼色。 为首的小胖子懒洋洋挑了挑眉:“哟,莲华师兄——” 他喊着师兄,语气却摆明了很不恭敬。 他甚至俯视着雪原,抖了抖衣领,事不关己道:“主持?我们不正在这儿主持着么。” 莲华的眉头拧得更紧: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门派让你们负责,你们却找些凡人来做苦力。你们分明知道,魔物身上的魔气有毒,修士有真元护体,凡人却毫无抵抗之力。再这样下去,他们会死——而且是惨死。” 昆仑山下大雪冰封,工人们的单薄的外袍上却全是些破洞,因为每天跋涉,穿的草鞋也很容易磨破,脚脖子便裸.露在外。 莲华指向他们被冻得青一块紫一块的皮肤,有不少已经溃烂,血rou模糊的伤口流出脓来,正是被魔气腐蚀的后果。 夕惕峰弟子对此毫无触动,甚至反过来卖惨道: “莲华师兄,你整日里在亢龙峰研习道法,从不亲自修剑,当然体谅不了我等的苦处。魔气虽然不会烂我的腿,但却能污染道树——这片儿可是魔气最浓郁的地界,我们天天得和它打交道,这么着下去,修行之路就得夭折。” 他又声情并茂地醒了把鼻涕,道:“你想想,修士如果突破了金丹期,那光凭个人的修为,就能保护一个村落。为了换取长久的发展,死几个凡人又何妨呢?” 小胖子身后几个同伴也小声附和道:“是啊,我们在留存实力呢。” 莲华怒极反笑: “门派内的衣食起居,靠得都是凡人的供奉。你们夕惕峰弟子下山收租的时候,应当再清楚不过,却还尸位素餐,压榨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真是叫世人不耻,令苍山蒙羞。” 小胖子被他一顿痛批,脸涨成了猪肝色,扯着嗓子道: “什么平民百姓?这些人都是奴隶!不是杀了人,就是犯了罪,就算在凡间的大牢里,那也是要劳改的!” “那也轮不到你来问责!”莲华喝道,“再说了,你以为我不曾下凡游历,就不懂凡间的规矩吗?这些被没入奴籍的人,大都是族中犯了罪受到牵连,或是太过穷困才被卖给奴隶主,根本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 也许是他的一字一句太过清脆,惊动了山脚下步伐沉重的奴隶。他们脚上缠着镣铐,被串成一条歪歪扭扭的长龙。 长龙齐刷刷抬头仰望着雪山上容颜绝美、而又义正辞严的修士,如同见到了天赦的救星。 纷纷跪倒的奴隶人群中,只有一个半大的少年笔直地立着。他的脸孔与无数同伴一般沾满油污,只有一双眼睛睁得很大,黑白分明,清澈得宛如新生。 莲华也注意到了那道死死锁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于是淡漠地低下头去,与小奴隶视线交汇。 少年身旁的老奴隶赶忙去扯他袖子,小声叫他跪下,但奴隶少年偏偏一动不动地杵在那里,像是被风化了一般,显得有些痴愣,但又异常坚定。 莲华无视了身后夕惕峰弟子气急败坏的阻拦声,提剑从瞭望台上一跃而下,斩断了少年身缚的锁链。 小奴隶终于得以平视着他,握紧了双拳,喑哑道:“……谢谢。” 夕惕峰管事弟子被逼无奈,只能也降落到一旁:“你到底想干什么?回苍山告我们的状?” 莲华偏过了头,不去看他唾沫横飞的丑态:“你把这些奴隶放归原处,然后督促夕惕峰做好本分之事,我可以不向教派禀告。” 他心念一动,指尖在剑刃轻轻一弹,无数坚如磐石的锁链便应声而碎。 “咔啦啦——” 在场的奴隶们无不松了口气。他们活动着得以解放的四肢,涕泗横流,不停地磕起头来。 “多谢仙师,多谢仙师——” “大恩大德,必结草衔环以报!” 管事的小胖子目睹此一场景,更感到被人狠狠地打了脸: “什么仙师,你就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一个炉鼎、妖物,靠勾引玄螭真人才上的位!教派里的师兄弟们是给你面子,才尊你一声大师兄,否则早就一块儿把你轮.了个遍,你又能喊谁来救?你那不知是死是活的师父?” 莲华原本只是愠怒,此刻却彻底变了脸色。 他收归鞘内的长剑再次拔.出,明晃晃的杀意,伴随着他越来越近、蕴蓄着风雷之怒的身形,一步步压倒式地倒映在管事子弟眼中,令后者瞳孔骤缩、四肢发颤。 他们想占有他,想摧毁他。得不到他,就想看他烂在泥里。 这些事情莲华早就明白,也早就看淡。 他偏不。 可这些低贱丑陋的蝼蚁,凭什么议论他的师尊? 他们有什么资格? 管事子弟心中擂鼓大作,意识到自己这回真真触及了对方的逆鳞,刚想呼朋引伴逃窜,脚踩的大地却忽然震动起来。 他疑心是自己惊吓太过,所以腿软,却听见身后人群爆发出一阵凄惨的尖叫,伴随着野兽狂躁的嘶吼,几欲刺穿这漫天的风雪呼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