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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知道师徒相爱有多艰难,他不想昆仑重蹈自己的覆辙。 耳边响起玉蝉幽幽的感叹:【主人,我早预言过,这昆仑是个小白眼狼……】 他注意到莲华更为紧绷的神情,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小心地安慰道: 【好吧,你也不要自责,昆仑本来就是个混账,不关你的错。】 预言……西王母的预言…… 莲华脑海里接二连三地劈过惊雷。 西王母曾经说过,在玄螭死后,他会找另一位天之骄子,共度一生。 天命之子……昆仑胎…… 他竟然会为了昆仑、背叛自己的师尊吗? 莲华心头剧震,气血翻涌,扶着床沿不断咳嗽起来。 他终于理解了何为养虎为患,到头来反噬了自己。 昆仑长久没听到莲华的斥责,一边侥幸地希望他想通了原谅自己,一边担心他因此气坏了身体。 直到不远处传来令他心惊rou跳地咳嗽声,连忙膝行过去,将茶盏端到头顶。 “师尊,喝茶。” 莲华颤抖着手,手背上青筋一根根暴起,好不容易才拿稳了茶碗。 他将茶盏送到嘴边,刚想喝,却才看清自己手腕上,竟还沾着被口允口及出的红.痕—— 小小的一点,还来不及消褪,看着尤为扎眼。 “哗啦啦——” 莲华怒不可遏,将茶盏兜头砸向了跪在地上的昆仑。 瓷片四分五裂,茶水浇湿了昆仑的头顶。 黑色长发湿漉漉的贴在侧脸,混着缓缓流下的鲜血,让少年看起来既可怖、又可怜。 他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怯懦而内疚地垂下了眼。 紧接着,抹了一把脸,小心翼翼地牵起了莲华的手。 莲华厌恶地去甩他。 甩不脱。 昆仑的力道大得出奇,像是握着一个一辈子都不愿撒手的珍宝。 他带着一股横冲直撞的倔强,一字一句道: “莲华,我爱你。” 他没有喊他师尊,也不顾自己的举动是否乱了地位、太过冒犯。 “我爱你,是想永远和你在一起的那种爱。” 莲华捂住了脸,靠在床头。 肩膀止不住颤动,失魂落魄,似哭似笑。 太疯了……太疯狂了…… 昆仑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哀恸与绝望,只觉得一颗心也益发下坠。 但他还是扯开了一个明媚的笑,龇着小虎牙道: “莲华,我知道你现在很讨厌我,也不愿意接受我。但是没关系,我会一直等,也会一直一直爱你。我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正在此时。 窗外的天色忽然暗沉下来。 黄昏盛大的落日,像是熔化的金箔,像是煮沸的铅水。 低垂的天空与厚重的火烧云,肃穆得如同浩劫一般,悲鸣着压向世人头顶。 一轮圆月,从西方冉冉升起。 清冷孤寂的月华,夺了整个天地的光彩,就连苍山上空的极光也黯然失色。 凡尘陷入黑暗,日月同辉,两颗恒星缓缓重叠。 仿佛是西王母主宰万物、牢不可破的谶言。 仿佛是仙人自闭关之中生出感应,在遥远之地睁开了沉睡的双眸。 莲华目睹着这场日月交辉的奇景,情绪更加失控。 玄螭……是玄螭醒了! 昆仑随着莲华的视线望向窗外。 愣神的当口,被莲华一把挣开。 莲华披起衣服,跑向窗边,兴奋地近乎癫狂。 昆仑看着他狂热的神情,心底“咯噔”打了个突。 他追到莲华身边,不敢起身,只是卑微地跪着。 强扭的瓜,真的不配有结果吗? 迟来百年,终究还是比不过那人吗……? 昆仑内心泛上一阵酸涩无力。 但还是鼓起勇气、异常执着地拉住了莲华的衣袖:“师尊……” 莲华目光亮得惊人,丝毫没有看向脚边跪着的少年。 昆仑又微弱地唤了声:“师尊……” 莲华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地瞥着自己被揪住的衣袖,指着门外道:“滚出去。” 昆仑道:“我不走。” 莲华道:“你现在走,我可以既往不咎,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昆仑眼眶通红,哽咽着顽强道:“我不走,奴隶一生只认一个主人。” “厚颜无耻……”莲华咬着牙,冷笑道,“你有把自己当成一个奴隶过吗?” 昆仑抿着唇,不说话。 莲华无心和他纠缠。 因为他想起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一夜疯.狂,昆仑在他身上留下了气息,纵然痕迹可以用法术遮掩,然而玄螭修为高深、洞悉万物,又怎么可能不被察觉? 莲华懊悔不已,满腔冤屈的火都无处发泄。 玄螭闭关百年以来,他斡旋于一批批爱慕者之中,看似四处留情,但向来是逢场作戏,用完就扔。 他无时无刻不想念着师尊,所以从未在追逐里动过心,挑起火来也是游刃有余,从不真刀实木仓地付出,更不会让自己吃亏。 他等了那么久,处心积虑了那么久,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要被师尊误解成背叛! “你是认定了我,不肯走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