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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让他惊觉, 他原来一直沉浸在一场虚幻之中。这段感情像是一颗裹着毒药的蜜糖, 一点甜头就能勾得他食不知味、醉生梦死。 他自认为的刻骨铭心, 在对方看来也许不过是茶余饭后的一段消遣。拼了命想要撵着那人的脚后跟跑, 却只能抓住对方绝尘而去时掠起的浮尘。 巨大的生涩无力感充斥着他的心头, 昆仑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挫败。 他既想得到、又害怕失去, 既想大吼“那你去找玄螭好了”之类的气话, 却又担心莲华真弃自己于不顾。 光是修炼和调查历劫一事, 已经让他焦头烂额。昆仑是真的没有办法、也不知该用什么办法,去挽留莲华了。 他们谁也不理睬谁,却又谁都不离开, 就这样心照不宣地过了一段日子。 然而冷战并没有持续多久——自从离开酆都之后, 莲华就经常莫名其妙地心悸、头痛。 一开始他没有放在心上,也因为怄气并没有和昆仑提及。直到某一次他走在原地, 平白无故地陷入一阵心绞痛,然后两眼一黑、失去意识,听闻“咚”一声巨响的昆仑推开大门, 才是真真正正地慌了。 仙人远离病痛,一旦生病便是大事。昆仑没有多犹豫,带着莲华回到了须弥山。 莲华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洁白圣洁的琉璃天宫、和一张憔悴的脸。 昆仑坐在塌边,面容憔悴,唇边冒出了一圈青色的胡茬。见到他醒来,握着他的手便细细发颤,浑浊的目光在一瞬间欣喜若狂。 莲华被他的热情搞得有些不好意思:“……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想回天界了?” 昆仑抿了抿嘴。急切地想要攥住莲华、确认他安然无恙,但又不敢用力,只好用前额抵住莲华屈起的指尖: “那天在人界,你晕倒了。佛父已经来看过,他说……你的魂魄有损。” “……哈?”莲华还以为他在故意夸张,“我是佛座下的真仙,魂魄怎么可能说损就损?” 昆仑没有向他多解释,只是轻声道:“如果真是这样,我就把我的魂魄给你。” 莲华看向少年将头埋在他的手掌前,绝望隐忍、又孤注一掷的模样,心中浮现出巨大的荒诞感。 莲华脸色微白,却还是笑着打趣道:“行啊。你把魂魄给了我,正好方便我去找别人。到时候我左拥右抱,你却变成了鬼,只能再天上看着,想打也打不到,气死你。” “烧糊涂了?”昆仑抬手,拨开莲华额前的碎发,才发现一颗冷汗正从他的鬓边缓缓淌落下来,“魂飞魄散就入不了轮回,哪里还会变成鬼。” 莲华高烧刚退,脑袋里的确还是一片浆糊。他呆愣愣地注视着昆仑,一张脸红扑扑的,反应有些慢,却让那张永远带着精致棱角的、疏离的脸,看起来异常氵显软可爱。 “……那我也要找!” “嗯。”昆仑勾了勾唇,笑应了一声,“只要你活着,找一万个也可以。” 这不是妥协,而是绝境之中别无选择的期许。 莲华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从高床软枕上一下子坐直了身,正想拉住眼前人再质问些什么,却见昆仑后退一步,立在门边,冲他怆然一笑: “……我去替你煎药。” 昆仑刚一离开,莲华便翻身下床。他随手抓过一件散落的袈裟,向着须弥山的金顶跑去。 大雪浩浩汤汤,灵山佛光万丈。 栈道两侧,冰川静静地盘亘着,如同无数条沉眠的巨龙一般。白到刺目的佛云里,偶有弹拨琵琶的飞天现出身影,洒下泠泠梵音。 这里是三界最接近天道的地方,荒凉、纯净、而又神圣。莲华穿行过五颜六色的经纶,一路奔向了佛堂。 几名白衣僧侣正徘徊在莲座前,听着佛父讲经,见到须弥山的主人闯入,便默默地退开,一时华美空旷的大殿里只剩下了一人一佛。 殿内燃着略带辛辣的梵香,空气里弥漫着干燥沙哑的粉质感,类似粗糙原始的皮革,却又令人格外安宁。 莲华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那尊八风不动的大佛微笑道:“我回来了。” 佛像摇了摇头。明明看不出神态,却让人读出了一种无奈又宠溺的情绪:“你魂魄有损,就该好好养伤,不要四处跑动,难道还担心我不会去看望你?” 莲华熟练地坐在大佛身前,像是过去的三百余年一样:“魂魄有损的事,是真的吗?” 佛父笑说道:“当初你离开天界不辞而别,这个时候反倒想起我了?” 莲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您是世间全知全能的存在,我遇到了事,当然第一个就会想起您。” 面对少年不假思索的夸赞,大佛的眼神明显柔软下来、露出慈爱:“昆仑已经和我说过你的情况。这倒不是什么大事,但此前我也不曾遇见过——这段时日里,你就留在须弥山好好温养,待我观察了再做定夺。” 莲华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他被喂了一颗定心丸,于是又原形毕露。歪着头,没心没肺、且没大没小地笑了起来: “您见过昆仑了吗?觉得他怎么样?” 大佛平静的语气略有生硬:“我不是很想见。” “为什么?” 莲华仰起一张不谙世事的小脸,神情却又是张扬而矜贵的,一副被宠坏了的、无法无天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