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页
可恶,还以为方凤凤是个靠谱实诚的姑娘,如今看,也是一肚子坏水,着实坏得很。 话说一半,任君瞎想,果然还是记仇,在报复他地宫离开的事。 人紧张到一定程度,松下来时疲惫才会反噬上来,郁衍喝完一整壶热水,嗓音才稍稍恢复到正常的样子。 他借着明月楼的事,开始游说这里多么危险,不如快快跟他远走高飞。 他利诱完,满心欢喜地准备应付青年的欣喜感激,然而商应秋坐姿丝不动,五官隐没在闪烁的烛光中。 也许是郁衍错觉,这时的商应秋更像一位不拘言笑的严师,他的冷静中有一种让人畏惧生怖的力道。 “干爹,您不应该来的。” “……” 热血遇西风。 连日的奔波,无辜受到的惊吓,重重的不快让郁衍生不起动人的表情,他心想果然。 商应秋定还在为自己的不告而别在生气,年轻人就是幼稚,还在这节骨眼上使小脾气。现在外头大部分驻守的弟子都是独孤棠的,他若趁在这个时机发难,或者与青衣楼联手,后果不堪设想。 小辈看不清问题,但他终归是个大度的,有容人雅量的长辈。 “应不应该,不是你说的算,你……可还是记恨地宫一事?” 商应秋不语。 外头起了夜风,烛芯飘忽,一同带起来的,还有股幽冷的暗香。 可,大冬天,怎会有四月春芳菲时才有的花香? 这味道…… 作为制毒的行家,郁衍心中一颤。 他夺过火烛,火光挪下。 仔细看,青年左腿处的衣料颜色,与其他地方略有不同。 “是的,我中了明月楼的红颜旧,所以您走吧。” 郁衍刹那脸变了颜色。 红颜旧是江湖第一杀手门派明月楼所制的剧毒,中此毒的人三日内身上会传出花一样浓郁的香气,毒性加深,香气也会随之腐坏,最后人的皮肤会枯萎如残叶,一碰既碎。 他这会已经完全忘了自己制的毒比这有过之而无不及。 花香味更浓了,想必毒性已蔓延上四肢,但青年仍然安静的注视着他,那种对自己生死都无动于衷的倔强模样,像一只宁愿孤单死在角落,也不肯去信任别人好意的野狗。 郁衍检查着青年腿部伤势,怒气上眉梢:“你究竟得罪了哪路人,都中毒了,为什么还要若无其事!?” 商应秋置身事外一样,淡声说:“独孤棠也在,若得知我有事,只怕会节外生枝。” “你这是——” 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铁打的么! 然而现在不是教训人的时候,郁衍想了一想,直接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匕首。 中红颜旧的人会全身肌rou无力,商应秋阻止不及,只听噗嗤一声,郁衍已迅速割开自己手腕。 “没事的,不用怕——” 他把手腕贴着青年唇边:“干爹的血有抑毒的效果,这点毒算什么,班门弄斧而已。” 从小,养父就会让他服用各类毒药。 鹤顶红、彼岸草、灼心丸……由少至多,正是从小服得多,经年累月下,身体的血液有了百毒不侵的效果,如今以毒攻毒,可暂时压制住红颜旧的毒性。 以前,他心中总怨养父心狠,让他每日受钻心切肤之痛。 但现在想想吃的那些苦,倒也不全是坏事,他的忍耐如今开出了结果。 “乖,喝下去就没事了,干爹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商应秋眉间闪过一丝怔忪,像是被蛊惑到一半,终是在郁衍固执的眼神中软了下去。 他动了动唇,不忍拒绝的,低头在那条伤口旁边轻吮了一口。 估计怕弄疼人,青年全程都没敢用上力,拘谨而客气,反而像来报恩的小动物在安抚受伤主人。 郁衍忍耐着腕间温热的酥痒,觉得对方像吮在自己心尖,为掩饰这点不适,他粗声粗气地抱怨上:“怎么跟个大姑娘一样,能不能用点力。” 商应秋只沾了一些,唇上如有残留的胭脂,再也不肯继续了。 “可以了,怕您疼。” 这点疼算什么疼。总替别人心疼,就不知道担心自己么? 花香幽香淡了下去,毒性也渐渐被压制下去,郁衍暗暗算着时间,不到一盏茶,商应秋头偏靠上椅背。 “应秋?”他再度确定。 很好,人睡着了。 撬墙角就是这样,管他什么法子,先抢到手再说。 他背起人,悄无声息的从后门离开。 走到一半,后面追捕声时近时远,遥遥尾随。 细雨纷飞里现出几十个影影绰绰的黑影,一开始,郁衍以为那些都是明月楼的人。 但稍一接触,郁衍大吃一惊—— 第一波追上的人步伐鬼魅,他从未见过这种能一人幻化为多人,百人又如一体的身法,虚实难辨,自己在山林里自己又背着人,太过不利,郁衍且战且退,一甩开人,直向深处奔去。 托地势复杂的福,他最后寻到处隐蔽的山洞。 青年下颚乖顺地贴在他肩上,气息微弱得前所未有。郁衍用手指擦拭掉青年脸边沾染上的泥垢,他看着那张被冷汗浸湿仍不掩俊美的脸,陷入沉思。 很棘手。要带着安全青年离开,是很难。 --